高延宗走后,谢玉璇便给萧锦玉重新清洗伤口,上药,幸得萧锦玉炼制的一种药膏在坚持涂抹七日之后,伤口便已逐渐愈合,只是这箭伤毕竟洞穿了身体,虽未伤及心脉,但对身体的损伤也极大,如今的萧锦玉还是会感觉到疼痛,显得面色微白很是憔悴。
谢玉璇很是心疼,给她重新换上干净的绢帛,穿好裳服后,便嗔怪道:“你如今是越发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这般金贵无瑕的身体被你弄得是一身伤……”
萧锦玉似没听到她的话,打断道:“阿璇,我写给长恭的信,你给我寄出去了么?”
“寄了寄了!知道你担心你家郡王,生怕他被那些奸佞小人给坑害了!”
萧锦玉道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道:“阿璇,你陪我去一趟大理寺狱吧!”
……
大理寺狱中,萧九娘也便是如今的陈如梦被关押在了一个极阴暗逼仄的牢房之中。
不远处,还能听到从其他牢房之中传来的嘲讽淫笑。
他们在嘲笑她是个荡妇,不知廉耻,还妄想勾引河涧王殿下,那可是齐国宗室中如天上云月一般存在的贵人,与她这种被卖进风月楼中的伎子可是有云泥之别的!
呵,什么云泥之别?可她原本也是陈国的贵女,也是可以嫁入皇室之中的,没有谁是她配不上的!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是了,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的出现,因为那个从齐国回到建康,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如一道耀眼光芒存在的贱婢,她的人生就彻底被颠覆了!
明明那个贱婢,那个私生女才应该是被踩入泥土中的人,为什么却变成了是她?
而那个女人如今却站在了她连仰望都仰望不到的高处,活得恣意又骄傲,所有人都宠着她,就连那个容颜绝世的兰陵王都视她如珍宝,甚至为了她拒绝荥阳郑氏的嫡女,不再接纳任何一名女子。
齐国的这些权贵们不都是荒淫放恣的么?再美的女人又如何,还不是等同货物一般的存在,可以随意赠送或交换!
为什么她就能遇到不一样的男人?
为什么她就有如此好的命?
为什么所有的不幸与霉运都要降临到她陈如梦的身上?
这般想着,陈如梦但觉心中绞痛,面容扭曲,甚至有些颠狂。
“我要见兰陵王妃萧锦玉,我要见她!如今我都快要死了,难道在死之前,还不能再见她一面吗?”
她陡地对牢外的狱卒大喊大叫道。
守在外面的狱卒狠狠的将她鞭笞了一下,语露不屑和嘲讽:“是不是刚才的刑罚还没吃够?就你这等低贱的伎妾,还想要见到兰陵王妃,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我都没见过,你还想见!
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是谁?”
狱卒唠叨着,身后突然出现了两人,其中一名头戴帏帽,一身玄衣,身量高挑修长,看不出是何人,另一名则是一位容貌昳丽中带着些许英气的女子,一身紫衣犹显冷诮高贵。
“你们是?”
狱卒一见来人的装扮,就知定然是身份不一般的人,毕恭毕敬的问。
身后便传来大理寺卿司马茂宗的声音:“兰陵王府中人,让他们见一见这位陈氏,二位贵人有话要问!”
“是!”
狱卒立即颔首,退到了一旁。
一听到兰陵王府中人,陈如梦便爬到了铁栏边,望着慢慢走近的两人。
但很失望,没有看到熟悉的那个人。
不过,听说她美得风华绝代,震惊了当时去参加她及笄礼的所有宾客,而她陈如梦却从未见过其真容。
“你是兰陵王妃萧锦玉吗?”最终她将目光投向了一身玄衣头戴帏帽的人。
“我是!”谢玉璇抢先接道,又冷诮的问了句,“你便是河涧王的那个小妾,为了陷害河涧王,连命都不要了的细作?”
陈如梦便笑了起来:“细作?呵,你以为我想当这个细作,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我原以为高孝琬带我入王府,会对我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怜爱之心,其实只要有那么一点,我便不会出卖他,
我陈如梦的要求也不高,就算是给人做妾,只要能得到一点点的爱护,也便知足,我必视他为夫主,小心伺候他一辈子,
可惜他太狠心了,自从带我进河涧王府,就从来没有再看我一眼,任由我被府上的下人们欺负!”
说到这里,她眼中露出自嘲却犹显怨恨恶毒的轻笑,
“我被赶出萧家在外流浪的时候受人欺辱,后来被兄长卖到风月楼,因为不愿侍寝那些肮脏的男人,被鞭打欺辱,如今到了这河涧王府,本以为找到了这一生的依靠,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任人宰割欺凌,
凭什么她萧锦玉能得到这天下间最好的一切,不管是亲人的疼爱,还是男人的珍惜爱护,而我却连一丁点的怜悯之心都得不到!”
听她说完,谢玉璇气得真要给这陈氏一巴掌,便冷笑道:“陈氏,你可听说过一句话,种善因,得善果,反之,种恶因,得恶果,若不是你目的不纯,做恶多端,又怎会有今天?
河涧王又不是傻子,他岂会看不出你的私心?
你凭什么觉得,别人能得到的东西,你就一定能得到?
兰陵王妃之所以能得到他人的尊重与爱护,是因为她本身自己便有所付出,而你什么都不想付出,便只想着要得到,上天又岂能如你之愿?”
陈如梦神情呆了一呆,旋即又咯咯咯的大笑出声。
“什么都不想付出,便想得到?你又怎知我不曾付出过?”说着,她狰狞着脸,望向谢玉璇,“你说你是萧锦玉,可我为什么从你身上看不到她的影子?你到底是谁?”
萧锦玉便问道:“你兄长为什么要将你卖到风月楼?离开萧家之后,你们又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你?你又是谁?”
听到这声音,陈如梦竟是紧张害怕起来,她瑟缩着退到牢房之中后,便喃喃自语起来:
“离开萧家……是了,离开萧家后,我们去找了陛下,也就是我们的舅舅,可是他不肯见我们,只让樊毅将军从兄长手中拿走萧家的部曲督印,给了我们一些银钱后,便不再理会我们了,
后来兄长带着这些银钱到处吃喝玩赌,甚至押妓,没有过多久,就将银钱挥霍完了,所有人都嘲笑我们是冒充萧氏族人的野种,他们打骂我们,欺负我们,但没有人愿意对我们伸出援助之手,
我说我是陈氏公主的女儿,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笑我骂我侮辱我,兄长懦弱,只在一旁看着,他甚至连维护我的一句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