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溧阳公主这副好似历尽沧桑的面容,萧锦玉心中也隐隐生出一丝钝痛。
二十年前的溧阳也是一个无忧无虑被身边至亲之人捧在手心的纯真少女,享受着萧氏皇族给予的荣华富贵以及无限宠爱,可也正是她这些至亲之人在国破家亡之际,将她当作利益交换的筹码送给了猪狗不如的仇人。
“小娘子,公主身上的这些伤,怎么办?”卫娘子不禁问。
萧锦玉便吩咐阿秀道:
“阿秀,去拿一些药膏来吧,沐浴过后,给她涂抹上,然后,再煎一幅药给她喝,方子,我马上写给你!你到府中库房里去取药!”
“好的,王妃!”
阿秀取来笔墨纸砚,萧锦玉便速将方子写好后递给了她。
“原来,她便是溧阳公主啊!只是长得似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以前是那般的天真、明朗,现在总感觉她的眉宇间凝着一抹恨怨和忧愁。”
连谢玉璇都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悲愤,以及无奈屈就命运的不甘。
“你到底是谁啊?”
卫娘子有些怔怔的看着谢玉璇,“你长得倒是很像从前谢家那位嫡长女谢玉卿,只是你又不可能是她,那位谢娘子应早就不在人世了吧,战乱之火,焚烧了多少人的希望,毁掉了多少名门士族,又死了多少人啊!
多少无辜又美好的少女从此命运颠覆,过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人生,从天堂到地狱!”
“你胡说,我阿姐还活着……她不会死的,永远也不会……”谢玉璇反驳了一句,可不知为何,越是反驳,心中的苦楚就越深,眼泪便越是不争气的流出来。
明明现在的阿姐就在眼前,明明她都已经确认了事实,可那些往事实在是烙在心底太深太深了……深到无法忘记那种绝望伤痛!
“卫娘子,你又是什么人?”这时的萧锦玉才有时间将问题抛向了卫绮。
卫娘子便苦笑道:“我呀,也算是溧阳公主少时的玩伴吧,是她的仆婢,也是她的密友,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经历了国破家亡,跟她一起颠沛流离,努力在乱世中求生存的人。”
卫娘子这样一说,萧锦玉却是沉默了下来,不忍再问下去。
“溧阳这一生过得太苦了,她得到过很多人对她的好,亲人、爱人,可也同时是这些至亲之人伤她最深,以至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迷茫,也对这世间的情感很绝望,包括母子亲情,
所以她才离开了这个给不了她一席地位的家,而远走他国,
她去过周国,去过陈国,还去过江陵那个仅剩巴掌大一块地的西梁国,做起了生意,可以凭自己的双手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不再仪仗所谓的亲人或是丈夫。
不过虽然生活渐渐安定了下来,却一直心有失落,感受不到家的温暖,直到那一日,她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在天子面前向小娘子求娶的场面,之后又听说了你们的种种传言,这冷寂空落了许久的心才渐渐有了一丝温度。
后来又听说你们在回齐国的路上遭到追杀,这才又带着我一同到齐国来,看看能否帮到你们什么,
也许在溧阳的心中,曾经遗憾不曾得到,或是失去的一切,都想从你们身上看到圆满吧!这也曾经是她所向往的……”
卫娘子说到这里,便看着萧锦玉一笑。
“小娘子,我就知道你的人生肯定不一般,你也定然是一个有福气的,也不枉我曾经撮合了你和郡王一把!”
原来那日长恭拼了命的跑进始兴王府去救她,是卫娘子有意引他去的!
还真是……
“小娘子,你不会怨我吧?”
卫娘子做出一幅惶恐害怕的表情。
萧锦玉便是一笑:“长恭人很好,我嫁他又不吃亏,怎会怨你!”
“就是,就算高家男人个个都是禽兽,可兰陵郡王不会的,他可是我家公主生的,我家公主多好的人啊!你说是不是?”
萧锦玉再次嗯了一声,含笑答是,谢玉璇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
“卫娘子可以跟我说说溧阳公主从前的事吗?梁国灭亡之后,她都经历些什么?”
闻言,卫绮的脸色便变得沉重起来,她看了一眼还在晕睡中的溧阳公主,极轻的叹了口气,待阿秀取药来,给溧阳公主沐浴上药之时,她才示意萧锦玉与谢玉璇一同走出耳房,来到另一间偏殿之中。
“你既然嫁给了郡王,我也是应该将她的一切告知你了,到时候还希望你能代郡王多体谅她,照顾她……让她放下过去,开心的面对现在的生活!”
萧锦玉点头。
“这你放心!”
卫娘子这才说起往事来……
原来溧阳被陈顼献给高澄的时候,并不是她与高澄的第一次见面。
溧阳十四岁生辰的时候,她的父亲晋安王成全了她的第一个心愿,便是允许了她第一次出去游玩,那时,建康的秦淮河上漂泊着许多世家大族的画舫,其中王谢两大族的乌衣子弟们最为耀眼瞩目。
但她却偏偏看上了一个言语间戏谑轻佻,却总能抓住她的软肋引她欢笑开心的一位郎君,那位郎君也喜好戴着面具,似乎是不想让熟人认出他的容貌,他在建康的时候总是行踪不定,身边也跟有许多与他身份一样神秘的随从。
就像是画本里总少不了的桥段一样,他也救过她,为她击退过多名因贪图她美色欲劫她的登徒子弟。
在面对强大的保护时,少女的慕强之心最易得到满足,也很容易就能沦陷。
尤其是这个男人还十分的神秘不愿意透露姓名,她多次相问,他总能找理由搪塞过去,直到有一天,候景的兵马攻进了建康城,她亦被禁足在了晋安王府中,被父王下令不许再出府门,而父王去了一趟台城归来后满面忧愁和恐惧。
她听到母亲哭着求父王说:“不要将溧阳送出去,她还小,还不到及笄之龄啊!那个鲜卑胡人都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我萧氏的公主,怎能让这般猪狗不如的人践踏,你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可若不将溧阳交出去,我们萧家,整个萧氏皇族都要遭灭顶之灾,以一个女儿,换整个族人的性命,不亏……”
母亲崩溃的伏地痛哭,听到消息的她也害怕极了,在被软禁的日子里一直希望有个人来救她,直到有一天,她真正的等到了这个人。
这个人似乎有她想象不到的手段和能力,总能找到办法做他想做的事情,包括从王府中将她救出来。
而被救出的她,心里防线已然弱到了极致,只是颤抖着身躯紧紧拥抱着他,求他:“你若救我,不要让我父亲将我送人,我就报答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愿给你!”
“包括你的人么?”男子用一惯戏谑的语气说道。
虽然娇怯紧张,甚至是第一次与男人这般亲密接触,但她却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连眼泪都要涌了出来。
“是,包括我的人,你帮我杀了那个候景,杀了那个乱我大梁的仇人,我就是你的!”
“好啊!”
男子的声音很温柔,却也十分有魄力,几乎是这话音一落,便将她轻而易举的拦腰抱了起来,置于红幔轻扬的榻间。
“与其让你委身于一个又矮又丑的胡人,不如就将你冰清玉洁的身体给了我,我也会对你好的。”
男子摘了面具,面容十分的清俊,有着举手投足间都让人臣服的威慑力,他亦将这种霸道与威慑力施展在了她的身上,于衾枕缠绵间。
在看到女子最为珍贵的贞洁桃红落在绢帛上后,她才感受到了后知后觉的恐惧。
“你,到底是谁?”
男子穿上洁白的玄文窄袖胡服后,转过身来看向她一笑,紧接着,又翻身将她压下,在她耳边说道:“南梁的第一美人果然很不错,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高澄。”
“等事情办完后,我会接你去我的国家,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