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了片刻后,崔恒又道:“小娘子,不,郡王妃,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恐吓你,让你对高家甚至高长恭感到恐惧,我知小娘子你也不是轻易能被吓着的人,但是,北齐高家的天子并非南陈的天子……如今的天子高湛虽然没有文宣帝那般疯颠、嗜杀如狂,但是其暴虐好色之性……”
“我知道崔郎的意思,南陈天子陈顼虽然虚伪,但还是会做好表面功夫,能听谏言做明君,而北齐高家的天子,是将不孝不悌摆在明面上,甚至肆意诛杀谏官,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的禽兽帝王,崔郎是想要告诉我这些,是吗?”
见她如此坦然的总结着他所说的这一切,崔恒一时窘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很想说,北齐现任的这位天子也是极为好色、甚至最喜霸占兄弟及臣妻的君王,如果她的美貌传至了高湛耳中,高长恭不一定能护得住她!
可是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最后他只得提醒了一句:“郡王妃,你长得太美了,到了齐地,为了安全起见,最好是掩藏好自己的容貌……”
“嗯!我会的!”
萧锦玉含笑点头道:“也很感谢崔郎告知我这一切,让我知道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转而又问,“对了,崔郎如此了解北齐皇室及朝堂,可知陆令萱此人?”
崔恒神情一变,点头:“知道。她是齐国除你母亲萧鸾以外,第二位在朝中任职的女官,原是叛臣骆超之妻,后骆超谋反,她被罚没掖庭,之后做了高纬也便是现任太子的乳母,因此而深得胡皇后以及天子高湛的信任!”
“仅仅是因为她是太子的乳母,而得天子高湛之信任?”
崔恒思索了一会儿,方才答道:“听说这个女人会术数,能测算人与国之命运,曾经在邺北城冰井台为百姓乞雨,并成功求来了雨水,因此也深得百姓之爱戴!”
原来如此!
利用了天时和地利,赢得了民心!
所以便赢得了天子之宠幸!
萧锦玉点头,再次向崔恒施了一礼:“多谢崔郎,阿玉先告辞了!”
转身欲走,崔恒蓦地低唤了一声:“谢玉卿!”
萧锦玉的脚步陡地一滞,回头看向了他。
她的目光有些泠然,崔恒忙改了口:“不!萧锦玉,我想跟你说的是,从前你父亲致信于我父,是想你我两家结为姻亲,结两姓之好,如若不是我父亲遭遇那样的变故,他会同意的,我也会同意的。”
他眸中含泪,盛满愧悔和忧伤。
“但我却错过了!倘若……我是说倘若高长恭将来有什么不测,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不会再错过了……”
“崔郎——”萧锦玉陡地打断了他,正色道,“放下你对你那位朋友的愧疚和执念吧!”
“而且,我不会让高长恭有什么不测,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便会一直走下去,
我会陪着他,同生共死!”
崔恒一时急了,以为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知崔郎你无恶意。”
高长恭常年征战,杀场上九死一生,朝堂之上亦有人不想让他好过,皇室宗亲,身边总有些刀光剑影,生死福祸难料。
“崔郎,放下吧!”
她最后郑重的道了这一句,便转身向舱外行去,刚出舱门便见兰陵王正站在面前,神情颇为专注的看着她。
“长恭——”
她含笑唤了一声。
高长恭一句话也没说,只将她拥入怀中。
江滔滚滚,船已驶向河中心,有风浪及帆声不绝于耳。
江风吹得人甚冷,高长恭不知不觉又将她拥紧了一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将她抱起,走进了船舱中订好的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