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送到萧府之时,萧家的郎主已外出,因萧家的左夫人已瘫患在床,家中一切事宜皆由右夫人打理。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不同于晨时的彤云密布,却是残阳铺照,溥云如幕,萧府的后院笼罩在一层如梦似幻的春色晚景之中。
洒扫的婢子来回忙碌,妇人们聚在一起品茶闲言,还有门下的仆妇们也在偷懒话家常,一切看上去皆十分的和谐美好,其乐融融。
直到一阵咯吱咯吱的车轮辘辘声传入院中,这副好似定格了一般的画面才仿佛落入了一颗石子般动荡起来,聚众闲话的仆妇们直起了身子,洒扫的婢子以及小厮们也自主的让路,一切按部就班如常。
“哟,是小郎回来了!”
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正是萧家名声在外被誉为建康第一俊彦的萧氏玉郎萧显,三夫人萧朱氏不由得拿扇掩了嘴唇,媚声细语的轻笑,
婢女们皆埋头不敢看,因为稍有心的人都能察觉到,三夫人看七郎君的眼中实在是有些灼灼痴迷的过份。
虽说时下无男女大妨,女子遇到自己喜欢的郎君,大可主动表白追求,有的甚至大胆的追求一夕之欢,便如前朝的梁元帝之妻徐妃徐昭佩,因为不满自己的婚姻生活,竟至主动的勾引王公大臣乃至于丈夫身边的近臣随从也不放过,
当然徐妃的结局肯定不好过,梁元帝萧绎对其恨之入骨,又畏其娘家之势不敢明面上动她,便在候景之乱时,借此机会将其出妻并赐其自尽,就连她死后,元帝还写了篇《荡妇秋思赋》来描述其放荡不耻的淫秽行为,以发泄对她以及她娘家的愤恨。
按理说,有此作为前车之鉴,南朝的妇人们当更加遵守三从四德,但这三夫人实在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七郎君萧显不但才情卓绝,就这般如寒山之雪高不可攀的风姿仪容便是整个建康城的世家郎君们也无人能及,正如后世之中一直流传的一句话——
“一入候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萧郎一词已然成了如晋时潘安一般的美男代言词。
但可惜的是,自古红颜溥命,美男竟也如此。
在一众婢女的叹息声中,萧显好似私毫未觉,仍命小厮从容的推动轮椅朝着一座写着“灵清阁”的院落中走去。
院中传来阵阵咳嗽声,萧显在院外停顿了一刻,眉宇间凝上一抹轻愁,然后才命小厮拿出一长方形的木盒子递于廊下正守着的婢女阿如。
“这些药,先煎给她喝,让她好好调养身体,告诉你家娘子,七叔不会让她有事的。”
婢女点头,忙欠身行了一礼,回道:“是,七郎君。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娘子的。”
萧显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女子闺阁他不便进,更何况这还是他的侄女。
“七叔他已经走了吗?”
当婢女提着药走进少女闺房时,正躺在塌上的女孩子立刻支起上半身问。
婢女点头。
女孩子捂嘴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如风中月荷般苍白美丽的小脸上亦染上浓浓的哀凄。
“何至于此,七叔明明知道我这伤寒之病已然入肺腑,除非张仲景与葛稚川那般的名医在世,我兴许还有得救,但只可惜,别说是这两神医能重现人世了,就是他们所留下的那些医学读物都已失传了。”
女孩子的叹息令得婢女鼻头一酸,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娘子何必这么悲观,七郎君再三叮嘱过的,娘子之病或许并未到无药可医的地步,只要娘子不忧思不放弃,七郎君一定能找到名医冶好娘子的病的。”
女孩子便笑了起来。
“那也要看看,我是什么人?如今这个萧家是谁说了算,我父我母皆已去逝,我不过是个让萧家蒙遭不幸的扫把兴罢了。”
“娘子,您快别这么说。”
婢女哭得更厉害了。
与这灵清阁里的凄凄惨惨凄凄不同,夫人陈氏的院子里却是热闹非凡,几个仆妇正在她的指挥下摆着房间的摆设。
“把这个玉石盆景放在这里,那个珊瑚枝放在那里,还有这一扇屏风……”
这都是皇家的赏赐,身为陈氏皇族的公主,这些赏赐便代表着她皇室的身份与尊荣。
云隐公主很是自豪,保养得当的脸上亦是春风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