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要担心的,还是匈奴人向来是见利则进,不利则退。
头曼单于是贪图燕王喜许诺的好处而南下,准备趁乱捞一波,如今见秦军灭掉了他们原定的盟友代国,看到无利可图,说不定抢掠一番后,就会直接北走,根本不和秦军交战,也不会给赵佗擒获燕王喜的机会。
燕王喜,那是他赵佗想得到的人。
「燕王投靠了匈奴……」
赵佗低语着,突然他眼前一亮,想到之前发生的一件事情,和眼前十分相像。
北胡南越,亦有同乎?
见利则进,不利则退的匈奴人,真会在乎一个已失去价值的盟友吗?
他转头,盯着丽食其,笑道:「先生不是想要立功吗?眼前正有一份大功,不知先生可愿取之。」
丽食其眼珠子一转,抚须笑道:「将军所言,莫非是要我出使匈奴。」
「然也。」
赵佗咧嘴一笑。
「请先生为我秦国使臣,带上译者,出使匈奴,面见那头曼单于。」
「告诉他,我愿意花钱购买燕王!」
……
高柳城外,无数毡帐遍地。
一处毡帐中。
燕王喜正箕踞在地上,两手抓着一条烤的半熟的羊腿,大口啃着,吃的胡须衣服上全是油渍,再加上他满身脏污的模样,让人看在眼中只会觉得这是个邋遢老头,根本不会联想到一国君主的身上。
旁侧,陈馀皱着眉,看着手中的一囊袋马奶,下不去口。
燕王喜看了他一眼,哼道:「吃吧,多吃一些就习惯了。」
陈馀翻了个白眼,脸上现出一抹忧愁之色。
他如今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高柳以南,已经被秦军占领控制,他这个操着外地口音的男子若是进入秦军治下的城邑,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若是被赵佗捉住,怕不是当场脑袋搬家。
至于东边的上谷和西边的雁门,也都在秦人手中,而且因为赵佗伐代之事,这两郡都处于军事戒备状态,他也不敢擅自前去,万一被当地秦军抓住盘问,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思来想去,陈馀也只能捏着鼻子跟胡人一条道走到黑了,幸好还有燕王喜提携,让他不至于被匈奴人当做奴隶。
陈馀将手里的马奶放到一旁,问道:「代王真的落入秦军手中了吗?」
燕王喜哼了一声,道:「那是自然,当时秦军来袭,一片混乱。就连孤之马车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好在有孤之忠良鞠太傅寻得一匹马,让马于孤,孤这才得以逃生。」
「至于代王,他当时马被人骑走了,无马可骑,只能落在后面,不被秦人抓获,还能如何?」
说着,燕王喜又忍不住叹道:「鞠太傅,真乃孤之忠臣啊,若是无他,孤亦是无马可骑,安能得生。」
听到代王嘉无马可骑,才被秦军捕获时,陈馀不由面色一红,心中生出羞愧之意。
他干脆略过这个问题,问道:「既然代王已经被秦人擒获,秦军灭代已成定局。吾等接下来又该如何?」
听到这话,燕王喜眼中闪过一抹仇恨的光芒,低语道:「赵嘉小儿,不听孤之言语,将与匈奴结盟抗秦的大好事弄成这样,孤甚恶之。如今代国为秦所灭,已成定局,以孤对头曼单于的了解,他眼见此处无利可图,定然会率军北走,不会和秦人交战。」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有那秦将赵佗在此,想来匈奴就算南下也讨不了便宜,北走反而能保存实力。吾等暂时跟着匈奴离去,等到秦军撤离之后,吾等便可再说动匈奴人南下,劫掠雁门、代地,杀戮抢掠,定要让秦人日夜不得安息才行,若是秦国内部有变,或许吾等还有复国之望啊。」
听到这话,陈馀眼中闪过心动。
他之所以抗秦,便在于昔日张耳被杀,他曾许下的报复秦国的誓言。
如今陈馀已经见过了匈奴骑兵之众,势力之大,若是能帮助其入寇秦国北疆,那也算是在履行他的誓言了。
「天下之间,能与秦敌者,唯胡也。」
陈馀暗暗思索,低语道:「吾当尽快学会胡语才是。」
就在这时,毡帐被人捞起。
一个满身酸臭的匈奴人走了进来,用胡语叫道:「你们两个,跟我走,单于召见。」
燕王喜立刻将羊腿一扔,谄笑道:「单于相召,吾等立刻就去。」
说着,他拉了一脸懵的陈馀一把,叫道:「此是单于亲卫,他说单于召见我们,快点走。」
燕王喜和陈馀两人,点头哈腰,立刻跟着单于亲卫走出毡帐。
那匈奴人走了两步,不由回头,打量了燕王喜和陈馀一眼。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