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咸阳城中,继武功侯赵佗服药暴病后,一个劲爆的消息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皇帝要坑方士了!”
“听说是这些方士炼出来的药有毒,进献给皇帝,结果被武功侯误服,故而暴病不起。”
“嘶……岂不是说武功侯如果没吃药,那就是皇帝吃了。这是要下毒害死皇帝啊!”
“我猜他们是心怀反意的六国余孽,想要借着炼药来毒杀皇帝。”
无数人议论感慨,在听到要坑杀的消息后,全都往咸阳城外的灞桥边奔去。
他们要去看热闹,看皇帝坑杀方士的场景。
黑色的秦旗在风中飘扬,全副武装的中尉军,押解着上百人往灞桥边走去。
其中方士大概二三十人,为首者是著名炼药方士侯生和他的那些弟子。
除此外,还有十余个其他派别的炼药方士,他们边走边哭,同时对着侯生师徒怒骂。
这些方士也炼药。
但他们的产量和质量一向不如侯生高,也不被皇帝重视,所得到的材料和钱财要少得多。哪知道平日里他们的待遇比不上侯生,死的时候却是同一个下场,而且还是被侯生所连累的,心里的怨气哪咽的下去。
这些人不怨武功侯赵佗,毕竟人家也是受害者,现在还躺在榻上下不来呢。
他们有些埋怨皇帝牵连到自己身上来,但心中最怨的还是侯生师徒。
“侯生老竖子,你胆大包天,药性那么重的药也敢献给皇帝,害人伤人,乃公真想一口咬下你的脑袋!”
“呸,技术不行就让吾等上,也比落到这个下场好啊!”
“呜呜……我不想死啊。”
耳边听着那些方士的怨言,以及那些受到牵连的弟子、奴仆下人的哭嚎声。
侯生一张脸白的如同雪花,他嘴里喃喃着。
“我的药没问题……自从当年药死两个奴隶后,我经过改良试验,从来没出过事情。同一鼎炉炼出来的药应该药性相同才是,怎么可能其他五枚药没问题,就武功侯吃的那枚出了事。”
“一定是皇帝干的,皇帝在药里下毒啊,我这是给他担了责啊!”
侯生到死也不相信是自己的药出了问题。
当被秦卒按倒在灞桥边时。
他梗着脖子,向着那湛蓝的天空和远处的咸阳城哀嚎。
“我若死,世间再无人能炼出不死……”
随着斧钺落下,鲜血狂飙,侯生的哀嚎声也戛然而止。
随他一起被砍杀的,还有上百个方士弟子、府中的奴仆下人。
周围响起无数秦人的欢呼声,皆道杀得好。
其中一个络腮胡的大汉,更是跳起来叫道:“下毒害皇帝和武功侯,罪大恶极,坑杀,筑京观!”
“坑杀!”
“筑京观!”
无数秦人举臂高呼。
中尉军士卒麻利的将这些方士的尸体,堆集起来,于灞桥边以土夯筑。
坑杀。
自然不可能是许多人望文生义而认为的活埋。
当年的武安君白起,可没闲到要挖坑活埋四十万赵军。
历史上坑杀过八万袁军降卒的曹操,坑杀过三万晋军降卒的石勒,收靺鞨三千三百人尽坑之的李世民,也都不会闲到去挖坑埋人,那多费劲啊。
所谓的坑杀,就是史书上所言“尽坑之,于是积尸盈于衢路”。
将杀死的尸体堆在道路旁,聚土夯实,做成由一个个尸体构成的金字塔,用以震慑敌人,即为京观,也就是所谓的坑杀真义。
这种事秦军没少干,就连当初赵佗伐楚时,为了激怒一路追逐的左司马昭平,也曾坑杀楚军,以其尸首筑为京观。
小半个时辰后,上百具尸体筑成的“金字塔”便耸立在灞水之侧。
滔滔灞水流淌,从灞桥上来往路过的秦人,都能清楚的看到那上百具埋在夯土中的尸体伸出的一只只手臂腿脚,以及一些露在土外的死不瞑目的脑袋。
这就是皇帝的意思。
坑杀方士以筑京观,威慑天下。
他要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敢行不轨之事,敢欺哄君王者,只有死路一条。
在那无数叫好的人群中,也有一些人神色有所不同。
咸阳城外的一处小土堆,几个身着宽袍大袖的人正站在此处,眺望远方。
“韩终啊,你没跟着侯汜去学炼药之术,如今逃过一场大难,是何感觉?”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黑袍,白发白须的老者。
他虽然须发皆白,但脸上肌肤却十分丰润,双目炯炯有神,并没有一般老人的那样干瘪的姿态,其慈眉善目,看上去颇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韩终则是一个约莫四十余岁,长脸细目的中年男子,他叹道:“终幸而听了卢公的话,并未被侯汜蛊惑,去和他学什么炼药之术,否则今日那秦人夯筑的京观上,恐怕也将有我韩终的脑袋啊。”
卢生颔首道:“不死药乃仙人所植,岂是凡人能得?侯汜认为靠着金石炼药,便能达到长生不死的效用,真是痴心妄想。我早说过他炼的那些东西,都是凡物,根本不可能达到长生的效用。想得不死药,唯有寻仙才是正途啊。”
韩终再次看了远处的“方士金字塔”一眼,有些畏惧道:“卢公,皇帝震怒,下令将咸阳所有炼药之士尽数坑杀于此。吾等也是方士,不知会不会受到牵连。”
卢生摇头笑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一次的事情是因为侯汜所献的药物致使武功侯暴病,故而皇帝才会暴怒之下进行坑杀。他炼药方士犯下的罪孽,和我寻仙的方士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