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明朝,到底谁是忠臣,谁是奸臣。
海瑞的内心,陷入到深深的怀疑之中。
张居正长吁短叹,一阵头疼的说道:“刚峰兄,你我如今搭伙当差,你也是清楚这一次朝廷的意思,那是以国策为先,朝廷和严侍读是要我们尽快完成苏州府、松江府十五万亩棉田改为桑田的事情。”
海瑞脸色紧绷:“下官知道。”
但我海刚峰不认。
张居正看了海瑞一眼,就知道对方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他不得不继续劝说解释道:“如今两府因刚峰兄之功,查出田亩隐瞒一事,这是刚峰兄的功劳,也正是因此,我等便可以借此逼迫这些闹事的棉农改田。
可若是刚峰兄这时候还要继续查两府田亩隐瞒一事,刚峰兄心中亦是清楚,此事背后牵连甚广。
一旦刚峰兄查的太过,这些人必然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都不需要他们出手,只要这些百姓聚集将这督粮道署给围了……
刚峰兄,我们两的差事便办不成了!”
这样的话,张居正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次了。
他口干舌燥的伸手在桌子上抓了抓,却找不到茶壶。
张居正心中愈发烦躁,看向屋外,怒吼道:“人呢!都死哪去了?连给人一口喝的水都没了吗!”
海瑞抬头望了眼无能狂怒的张居正,眉头皱紧。
屋外。
督粮道署的差役慌慌张张的提着茶壶,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将茶壶放下后不敢停留,转身就逃离了这个旋涡地。
海瑞这时方才开口道:“下官其实只想知道一件事。”
张居正这会已经是猛灌了几大口茶水进肚,伸手将嘴边的水渍擦去,他瞪大双眼开口问道:“什么事!”
海瑞眉峰皱紧,合手躬身道:“下官敢问张阁老,苏州府、松江府田亩隐瞒一事,且不说现在还是将来,只是到底要不要查清楚?”
有谷堂里。
张居正沉默了。
他想到了自己在接到严绍庭公文的同时,收到了来自于老师的私信。
海瑞也不急,只是静静的站在张居正的面前,等待着对方开口回答。
许久之后。
低着头的张居正,眼底不断的闪烁着艰难的光芒。
他缓缓的抬起头,目光深深的看着海瑞:“他日我若为内阁首辅,必将查清此事!”
不在地方,不知地方艰难。
当初离京之时,张居正也是满腔热血。
只是在这苏州府待到如今,他才深感地方施政不易。
两府田亩隐瞒至此,百姓胆敢对抗朝廷国策。
其他地方呢?
整个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呢?
从那一刻开始,张居正便明白了,如今自己不可能改变局面。
唯有自己掌握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后,才有可能改变这一切。
但那却不是现在。
海瑞双眼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他有些疑惑和不解的看了张居正一眼。
他不明白。
为何这位清流中坚的官员,会选择无视当下已经查出来的问题。
甚至于。
他竟然会说出,等他有朝一日成为内阁首辅,才会来过问此事。
他真的是想要查明现在的问题吗?
还是说,他不过也是如其他人一样的官场老手,热衷的也不过是升官发财而已。
尤其是在,有着出身严党,却严令他们查明东南案情的严绍庭在前。
海瑞的心中很自然的就出现了一个念头。
那位远在京师,素未蒙面的严绍庭,虽然出身严党,但或许当真是个清官忠臣。
而这位近在眼前的张阁老。
则必然是个只知升官发财的奸佞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