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我的经验,一旦开战,你根本没时间害怕,也没有精力害怕。你要么保持队形,竭力在混乱的呼喝声中听令行事,同时紧跟队友,做你该做的事。
“如果你自己是指挥官,那你就会忙于让手下听到你下达的命令,让他们抱团不被打散、遵照指令行事。
“这种时候,就算你全身像刺猬般扎满箭头,都可能根本觉察不出来。我是认真的。
“再说说真实的战斗场景。那就更混乱了。什么剑术训练、射击练习之类的都顾不上了。你只能不停地放箭,越快越好,根本不考虑瞄准。只有在箭掉了、弓断了、枪卡弹了,或者敌人忽然改变方向,策马跑出射程以外时,你才会有时间想到瞄准。
“如果不幸遇到了魔鬼甲胄,那就都完了。你就可以直接躺在地上,等死就行。
“至于近身搏斗,当你骑马向前冲的时候,通常会因为速度太快而无法控制方向,刹那间你周围全都是人,不论己方还是敌方。如果你真的想打架,也可以直接冲上去一团混战,没人会阻止你,因为另一方的人也跟你一样既困惑又害怕,只要可能,他们也会避免打斗。
“万一你真的和敌人打起来,不要以为会是那种五分钟的斗剑。你捅他一下,他捅你一下,或许你们当中有一个中了招,然后你跟他擦肩而过,要是这一下你没死,就继续捅下一个。就算你被刺中,你也可能根本没意识到。万一你被杀了,杀你的人你可能都没机会看见。战场上百分之九十五靠运气,还有百分之五看领队的将军们。这就是战斗。
“怎么样,你还想去吗?
“好吧,我知道,即便如此你还是会想去的,因为对你来说,什么生命啊,尊严啊,都是不值一提的。
“权力,地位,这是你人生中最大的目标,你无所谓通过什么方式实现你的梦想,更无所谓在你前进的道路上究竟越过了多少同类的尸体,有多少伤员。
“你,包括我的妻子,你们所有人,都无所谓这当中会死多少人。”
阿方索听着厅长的长篇大论,越发不解。
他怀疑厅长被自己的弟弟传染了。
伤员?打仗死人不是很正常吗?
有能耐的就活下去,继续往前走,死了,不也就死了。
弱者才会死啊。
“阿方索,也许在你眼中,我如此重视‘二十三’这次的行动是因为我效忠于皇帝,是因为我要为了我所依仗的皇权作牺牲,我要反对皇帝的敌人,以此可以获得高升,但是,我想说的是,我并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是不希望再死那么多人了。
“民众,不应该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你只会认为我疯了,我怎么可能说出这种懦夫才会说出的话。
“我也觉得我疯了,我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忽然会对你说这些,可能……”
厅长低头死死盯着从柏霖来的信件。
他都能想象的到,皇帝在口述了全文的意思,让书记官写下这封信的时候,说话的模样。
皇帝克莱芒三世会轻蔑地,无所谓地说:
“我怎么可能为了科隆的那些居民,放弃这绝佳的,根除科隆教廷的机会?施比岑贝格真是单纯。”
是啊,我就算指责“二十三”的下城区的成员有什么用?
我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们对同胞挥刀相向?
这个地方,就是这样的啊。
施比岑贝格厅长无奈地,又有些不甘心地再次阅读了信件,仿佛不死心一般,试图从信件中找到一丝皇帝对这个国家的民众的爱惜。
忽然,他发现最后面还有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