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着，直到某天中午。

一如往常的午休过后。陆然刚睁开了终于睡饱了的眼睛，习惯性地趴在课桌上一边揭下因为睡觉而紧紧地粘在脸上的一张草稿纸，一边将脸转向了能看往窗外的那边继续半睁着睡眼地趴着。他意外地看到了梦般的一幕－－那齐巧儿不知为何正坐在与他同一排那窗口旁靠路边的座位上。他想，老师应该没有调座位吧？

午后的阳光依旧很强烈，打窗户外明晃晃地照进来，一如他第一次看见她时，她站在光芒里，娴静如水的样子，她此时正坐在那儿翻阅手中的一本习题资料。

陆然的心脏忽然“噔”地一下，好像停了。

她正低头看书，忽然听到一声纸张“哗啦啦”的声响，扭头看了过来。正瞧见了刚睡醒，尚且趴在课桌上的陆然。

她看过来了！看过来了！

陆然此刻正大脑停机，一片空白，此时的齐巧儿却居然拿着书走了过来，坐在了他旁边齐霄的位置上。

陆然一个激灵，一股热气直充脑门儿，停机的大脑迅速回血成功，他像个弹簧一样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迅速坐得笔直。

“这道题你会吗？”女神说话了。

她开口说话了！

陆然脑中激动得一懵：“啊？”

他不得不乖乖地低头看了看女神手中指的那道题，一大堆的符号霎时间映入了眼帘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见女神的那道题目，除了那些汉字他认识，别的符号，他无一例外地都觉得很陌生！

“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学的？学过吗？不会吧？我怎么没印象呢？要不要问问她是不是在预习功课？”陆然的大脑飞速运转，可他的大脑却始终一片空白，急得他心里直发慌。

该说什么才好？难道要说实话吗？说他根本就不认识那道题上出现的那些奇怪的符号吗？

他看来看去，几乎要看到这些符号的骨髓里去，企图从这些符号身上看出点熟悉感来。可任他再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在看外星文！如果目光是似有温度的，那么此刻，他的目光肯定能烧光了眼前的这张纸，并且带着他的课桌一起灰飞烟灭！他实在是不记得这些符号，越看越窝火，心里暗自愤恨：“大家都是中国人，出题用什么狗屁的外国符号，都写成汉字不行吗！！！”

不知不觉，他的拳头早已不知觉地已经在桌子下面攥紧了，手指间，掌心里越来越发湿漉漉的

正在他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时，齐霄回来了！

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会特别生气，他会痛恨齐霄此时出现的不合时宜，打断了他和他心目中那个亲亲女神的世纪级谈话。然而，此刻历经了几分钟又惊又喜的煎熬后的陆然，看到齐霄却是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如遇大赦地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心中飘出了一句话：终于有救了！

仅仅这几分钟，陆然表面上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可心里却如坐过山车般地此起彼伏。他瞥了一眼他身边的两位学霸，偷偷伸开了他在桌子下埋藏已久的手掌，搓了搓。只见他的手心里汗涔涔的一层水，湿糊糊的，像是刚跑了五百米。他偷偷地把脸别了过去，重新趴回了桌子上，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卫生纸，在手心里，擦了又擦。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成绩不好，虽然，所有人也都知道他成绩不好，但是，此刻，他终于深刻地，实际地，切身感受到了这个事实。他终于明白了何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天知道，他刚刚看到齐巧儿时，他有多么多么地想开口说话，说几句，几十句，几百句，可是，最终却一句都没能说出来！

这个中午，他过得既惊喜，又惊悚，既紧张，又愤恨。而他此时的心，在历经了几分钟的起起落落，浮浮沉沉的打击后，又一次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依旧同午睡时一样地趴在桌子上，就像是这天中午，他从来就没睡醒过一样。

悬梁刺股的“征程”

那天下午，课间的时候，陆然很是精神颓丧地问齐霄：“我大概是真的很差劲吧！”

“哪个方面？”齐霄问道。

“唉！”陆然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道：“学习啊”

“嗯，”齐霄听闻，点了点头，道：“对！是挺差的！”

“唉！”陆然没想到齐霄竟然会回答得如此耿直，他更加心伤地趴在了桌子上。

“不过，你不是特长生吗？成绩影响没那么大吧？”齐霄又开口了。

陆然这才转过头来，像是受到了安慰一般，点了点头。

他捅了齐霄一肘子：“哎，那个题怎么样了？难不难？”

齐霄：“哪个？”

陆然：“就她中午问你那个。”陆然一边问着，一边做好了接受打击的心理准备。其实，他都习惯了。本来，他与她之间，差距就极大。他知道。

“哦，我不会。”齐霄说的极为平淡。

“嗯？”陆然一下就来了精神：“你不会？”

“啊，她找来的那个是个压轴题，太难了。像那类题，考试能拿一半的分就很不错了！我从来都没指望过那个题能拿满分。”

“真的？”陆然超惊喜的！

“啊。怎么了？”齐霄看他奇奇怪怪的，不由问他。

“哦，没怎么。”

他心想：怪不得我不会呢！

他中午才备受打击，已然破碎的自尊心，此时，正又一次慢慢地愈合了起来。

经一事，长一智。

陆然想，既然齐巧儿看起来只对学习有兴趣，要不自己就装一下，干脆做几道题，然后，再装作不会的样子，去向女神请教？

他觉得可行，十分可行！

于是他便千辛万苦地生平第二次将自己一脑门儿扎入了题海！不！是苦海！

之所以说是第二次，是因为，他也曾经为了学习努力过一次，那时候，他还小学五年级。那时候还不是九年义务教育，五年级，就是小学的最后一年了。

但他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从来都不是，因此成绩也差。

那时候，他也曾为了让家人满意强迫过自己，毕竟是毕业班了嘛，家人希望他可以凭自己的努力考上个好的初中。

那些日子，他每天都逼着自己看书，即便，一个小时过去，书仍然是翻开的是同一页，可他依然矢志不渝地抓着桌子角咬牙坚持着，拼命强迫自己不要站起来，不要站起来！他告诉自己，忍一忍，就好了；忍一忍，或许就习惯了。

但是最终，他还是失败了！即便他逼的自己想哭，可他还是失败了！他觉得他实在是尽力了。俗话不是说，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嘛。从那以后，他总算弄明白了，学习看书，绝不是他的道！他此生的道，就是不学习！自那以后，他便破罐破摔，肆意地玩耍，彻底远离了课本！

可是，现在的他好像却是忘了这件事。他还安慰自己：特长生也是要参加高考的嘛，文化课总归也还是要学一点的。不如，去跟女神学好了！

他果断地抽出课本，翻找起来，没有一丝的犹豫，没有一丝他往常对书本特有的反感与痛苦。他琢磨着，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一道自己刚好能有那么一丢丢眉目却又刚刚好不会做的题，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并不那么笨的“聪明才智”。

“齐霄，你看看，这道题难不难？”

齐霄吃了口包子，随意瞄了一眼：“挺简单的。”

“简单吗？”一听到齐霄说简单，陆然就迅速放弃了这个题。他觉得，问题不能太简单了，这样容易显得自己太笨，会被女神瞧不起的。他得找个难一点的，这样才有面子。

陆然在课本上翻来翻去，越翻他越觉得头大。

齐霄看着也嫌烦，就继续埋头做题，不再理会他。

但是半个小时后，齐霄就彻底被陆然惊呆了。他卷子都做了半张了，陆然竟然还在找题。齐霄看得十分无奈，便不得不点拨了他一句：“你怎么不去看看卷子上的题啊？”

一语既出，陆然顿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两眼直放光：“你怎么不早说！”

他翻出了不知是那次考试的卷子，为了找出一道难度符合他要求的题，他觉得还是应该问女神一道大型计算题才行。于是，他直接将卷子翻到了第二面！只见两道中等难度题，四道大型计算题，一片雪白的卷面，以及那雪白卷面上的一颗颗“红鸡蛋”一下子就映入了眼帘。

陆然当时第一感觉：不好！太丢人了！不能用这张！

但是，他的每张卷子好像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他平时倒不觉得怎么，可此时，看着这雪白的卷面，他觉得，好丢人！

“唉！”陆然拿胳膊肘戳了戳齐霄，“要不，把你那模拟卷借我用用？”

齐霄一句“她认得我的字”，就打破了陆然的希望。

最终，陆然跑去书店，特意新买了一本模拟试卷。

他想：即便这道题很简单也没有关系吧？再简单，她也会讲好几句话的吧？五句？十句？

他想好了，到时候，他就随机应变地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然后借机拖延时间。

他不止这么想，而且也这么做了。那齐巧儿在略微给他讲解之后，看他貌似朽木一块，就看了看她眼前端着课本的陆然，又看了看齐霄，给陆然扔下三个字：“去问他。”

陆然满怀的期待，千辛万苦的准备就这么宣告终结。他看着齐霄，内心十分悲愤，都快哭出来了。

明明前几天，他还在为自己能和全班第一做同桌而兴奋激动，而现在又因为他和全班第一坐同桌而委屈悲愤。他恨自己太倒霉，他干嘛要和全班第一坐同桌啊！找女神问道题都不行！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世上真的有只爱学习的人吗？陆然心中冒出了这个大大的疑问。因为，在他看来，那个姑娘，似乎除了读书，什么都引不起她的兴趣。陆然觉得很无奈，且很绝望，他再一次颓了精神，蔫蔫的，像只迷糊的猫。

他想：原来，女神果真是可望不可及啊!

他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在心中仰天慨叹：此生果真无望了吗？就不能跟她有一丝半点的关系吗？

峰回路转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体育课上，当他的球好巧不巧地滚到了坐在树荫下纳凉的萧箫脚边时，他便突然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他看到了同萧箫坐在一起的齐巧儿！

她们两个竟在一起！据他所知，萧箫的成绩也是一直令人堪忧的状态。

只见，她们两个女孩子正一起坐在树下的两块石头上，两个人都正微笑着，耳朵里插着耳塞听着mp3，时不时地聊些什么。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萧箫是女孩子，女孩子与女孩子之间才更容易拉近距离嘛！学习成绩算什么呢？

他站在那里看着听歌的齐巧儿，球都忘了捡。

倒是正听着歌的萧箫，忽然见脚下滚来一只球，抬头一看，竟是陆然，她当时就激动地拔下耳塞，满脸阳光灿烂地捡起球，递给了三步开外的陆然。

树下，齐巧儿依然在那里坐着听歌，她顺着萧箫的身影看向陆然，忽然礼貌性地向陆然露出了罕见的微微一笑。

陆然当即心中一空，忍不住笑了出来，内心一阵激动。原来如此！

陆然忽然想到了！原来学霸也是可以和学渣和平共处的，只要，有一个“媒介”！而现在，萧箫，就是那个媒介！

他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终于想到了办法，乐不思蜀！他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他想，这么聪明的大脑，还好没有用来读书学习，要不然，齐霄全班第一的名次，肯定早就不保了！

陆然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满心激动地特意朝齐巧儿挥了挥手，拿球离开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陆然一路走着，满眼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美好的未来……

那天晚上，陆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日思夜想的那个少女坐在操场上的梧桐树荫下看着他笑了，笑的温柔又明媚。梦中的他还是穿着球服，抱着篮球，在梧桐树荫下，与她对立着。少女身后的梧桐树上，一朵尚且娇嫩的梧桐花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