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将是南唐盐商的最后确定日,南唐的食盐主要来自于荣州的近千口官方盐井,南唐采用的是榷盐法,也就是今天的食盐专卖制,官府垄断了所有的盐井,直接以每斗一百一十文卖给几家大盐商,然后再由他们进行经营分销,因此暴利首先被官府拿走,其次是几大盐商,因为,为了得到这个盐商名额,各路大商人都使尽一切手段。
而其中最有效的一个手段便是贿赂令狐飞,令狐飞兼任南唐盐铁使,有直接决定权,明天就是盐商最后确定日,今天应该有一个从蜀州赶来的大盐商上门拜访令狐飞。
昨晚施景忠整理了一夜的情报,他已经发现了规律,凡事送礼在两千贯以上者,令狐飞的态度都十分热情,一般都会亲自把客人送出府门,而这个从蜀州来的大商人若想拿到盐商名额,他送礼不会少于一万贯。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已经快到傍晚了,或许是令狐飞不再接待访客的缘故,他府门前的马车已经渐渐稀少了,只有一两名官员死活不肯离去,手中拎着礼物,在等待最后机会。
酒肆里施景忠依然在耐心等候,他慢慢地喝酒,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令狐飞的府门,在酒肆的楼下停着他的马车,也已等候了多时,这时,一名手下快步走进房间,附耳低声道:“城门那边传来消息,蜀州的大商人已经进城了。”
施景忠精神一振,他又问道:“房子那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接应的弟兄已经等候在坊墙外。”
施景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窗外的大街上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十几名骑马侍卫护卫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进坊门了,这就是那名蜀州来的大商人了。
施景忠站起身向楼下快步走去,机会即将到来,他钻进了楼下马车,吩咐道:“马车上去,停在百步外。”
马车缓缓起动,向令狐宅而去,在府门百步外的一道墙边停了下来,施景忠从马车的底座取出了他的硬弩,拉弦上弩,空射了一箭,‘砰!’一声空响,力道十分强劲。
施景忠又从箭盒里取出一支毒箭,箭头蓝汪汪地闪烁磷光,这种毒箭十分霸道,堪称见血封喉,当即致命。
施景忠是弩手出身,当年无论是在王忠嗣手下还是哥舒翰手下,都是陇右军极有名的弩手,箭法精绝,他升为中郎将后,也是统帅陇右军的弓弩营,今天要亲自出手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毒箭放入了箭槽,目光再次投向府门,等待着最后的机会。
令狐飞果然出来了,他热情地迎出府门,将来自蜀中的大商人迎进府中去,等候在外面的两名官员不知趣,想凑上去巴结,却被令狐飞毫不留情地轰走了,也不长长眼睛,财神来了还敢来凑热闹?
尽管令狐飞迎出府门也是一种机会,但施景忠等待的不是这个机会,有始就有终,以令狐飞对金钱的热爱,以这个蜀中大商人出手的阔绰,他一定会把这个大商人恭恭敬敬地送出府来。
令狐飞的府门轰然关上了,大门前变得冷冷清清,只有大商人的马车和十几名侍卫。
天已经黑了,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令狐飞府宅的正门开启了,是正门开启,今天一天,开的都是旁边的小门,施景忠的双眸眯成了一线,他的手渐渐握紧了弓弩.......
令狐飞心情非常畅快,这个蜀中大商人的出手阔绰简直令他喜出望外,一万五千贯啊!他只想对方最多给出一万贯,那他就心满意足了,但没想到对方竟然给出了一万五千贯,他心都要欢喜得爆炸了。
为了这一万五千贯,他甚至开正门把这个大商人送出府门。
“令狐尚书,那我的事情就拜托尚书了。”
“呵呵!莫使君请放心,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会不折不扣办到,莫使君就等着发财吧!”
令狐飞将商人送下台阶,大商人的马车上来了,商人钻进马车,开车窗笑道:“令狐尚书请回吧!那我先走。”
令狐飞拱手笑道:“莫使君请一路保重。”
这时,对面一辆马车不紧不快地驶了过来,令狐飞瞥了一眼,马车非常普通,和大街上随处见到的马车没什么两样,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转身向府中走去,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有人大喊:“令狐尚书,圣旨到!”
令狐飞一惊,急忙回头,可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咔!’地一声弩机响起,一支毒箭闪电般向他面门射来,他的目光一呆,只看见夜色中一点蓝光闪过。
‘噗!’
强劲的弩箭射进了令狐飞的眉心,只剩下半截弩箭在外面,他的目光呆滞了,随即开始涣散,脸色变黑,直挺挺仰天摔倒在地,府门前的几名家人吓得目瞪口呆,半天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施景忠的马车加速了,它没有向府门外奔去,而是绕了个弯,向浣纱坊深处奔去,这时只听见令狐飞府宅那边传来大喊大叫,“来人啊!尚书被刺了,快来人啊!”
在靠近坊墙边的一处房子大门开了,马车直接驶进了院中,施景忠从马车上跳下,大步走向后院,后院就是坊墙,已经在墙边安好了一架梯子,施景忠爬上梯子,翻过了坊墙,在坊墙外,一辆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施景忠钻进了马车,马车迅速起步,向不远处的东城门驶去。
这时,浣纱坊内已经闹翻了天,但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来,城门依然开启,经过昨天的一天搜查,城门的守卫已经松懈了很多,行人来去自由,基本上不加盘查。
马车毫无意外地驶出了东城,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雾之中.......
户部尚书令狐飞被刺杀震惊朝野,成都城刚刚松懈的局势再度紧张起来,尤其是太子李系和彭王李仅的皇储之争,也因为令狐飞之死而撕破了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