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微微叹息道:“用兵当知将,如果是去镇压造反,杀人树威,用薛蒿不错,此人心狠手辣,每战必纵兵大掠,对付民众则像蝗虫一般凶狠,可让他去千里奔袭,抢占关隘,就用错人了,大帅可见他一路上烧杀奸淫,最多三天的路程却走了四天三夜,在马岭县还屠城一夜,这样的人,他能抢到关隘吗?一路上胡作非为,耽误了时间,可当他发现要误军机时,便急不择路地狂奔,甚至连斥候的沿路探查都等不了,这样的人焉能不败?如果换成田乾真去夺关,我相信,最后失败的一定是安西军,所以我说,我们其实不是被安西军打败,而是被自己打败了。”
高尚的分析头头是道,令安禄山连连点头,他的信心又在一点点聚拢了,他一拍桌子大骂道:“好个史思明,我派他为前军,可他是怎么派的人,连最起码的用人之道都不懂!”
高尚暗暗摇头,苦笑一声道:“其实大帅命史思明为前军大将,也是用人不当。”
安禄山愕然,“先生这是何解?”
“大帅忘了吗?史思明可是逢‘安’必败啊!”
安禄山恍然大悟,这个安可不是他安禄山的安,而是李庆安的安,史思明惧怕李庆安,就像老鼠怕猫,自己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他一拍脑门,连忙道:“我知错了,立刻就把史思明招回来。”
安禄山也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从谏如流,只要他的谋士说得有道理,他一定会遵从,高尚见他听从建议,心中大慰,便笑道:“我有一计,可让李庆安失去地利之优势。”
安禄山大喜,连忙道:“只要和李庆安在平地上作战,我不惧他。”
高尚眯起小眼睛,微微一笑道:“我揣摩李庆安,是想借击败大帅来振声威,而不是把大帅赶回河东那么简单,既然如此,我们便可以利用李庆安想歼灭范阳军的这种野心,将他引蛇出洞。”
“不知先生想怎么个引法?”
“很简单,可在周围州县中散布谣言,说契丹进攻范阳,切记,这个谣言决不能让军中知晓,只能在州县传播,让安西军斥候知晓,然后大帅召回史思明,开始徐徐撤军,属下相信李庆安一定会追来。”
安禄山眉头一皱道:“如果被他看破怎么办?”
高尚摇摇头,笑道:“只要他想歼灭范阳军,就算被他看破了,他也一样会追来。”
“可如果他不追呢?”
“那我们就此撤军回河东,保存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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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驻扎在南面安定县的史思明军撤军北归了,与此同时,安禄山大军收拾驻地,开始拔营东撤。
消息如同风一般地传到了平高县安西军驻地,同时传来的消息还有契丹进攻范阳,范阳军人心惶惶。
李庆安的大营里,严庄也从会州赶来了,一进帐他便大笑道:“大将军,这必然是高尚的主意,让范阳军佯装撤退,吸引安西军前去追赶。”
严庄见李庆安在地图前用炭笔尺子仔细计算着什么,便继续道:“我对安禄山了解太深,如果他真的要撤退,那他必然是命令史思明进军平高县,而不是撤回去,这是他的一贯策略,大将军不可上当。”
李庆安放下手中炭笔,抬起头叹道:“可不管他是真撤退,还是假撤退,我都不可能置之不理,这个高尚看透了我的心思,我确实不能让安禄山跑了,我承认我赌不起。”
严庄这辈子最恨的一个人就是高尚,他听李庆安有点赞扬高尚之意,心中不舒服,便道:“大将军不要长他的威风,我有一计,可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李庆安看出了严庄心中心中的不喜,便微微一笑道:“先生请说,我洗耳恭听。”
严庄沉吟一下,便道:“高尚此计有一个最大的忌讳,那就是他的谣言不能让自己军中知道,否则会造成恐慌,大将军可命斥候想办法把这个谣言传进安禄山大营中,让他自食其果。”
李庆安点点头笑道:“先生此计好是好,但气魄不够,我此战的目的,不仅要全歼安禄山的九万大军,还要收复河东,让天下人看一看安西军的实力,所以不管高尚用什么计策,我都会步步为营,先生或许不知,我早在张掖就安排好了一支奇军。”
停一下,李庆安又笑道:“不过先生之计可以作为辅助,玩一玩安禄山,倒也其乐无穷。”
严庄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我和高尚一直关系不佳,斗了多年,所以有机会便忍不住要攻击他几句,执着于此事,我倒忘记急急赶来的正事了。”
“先生请说!”
严庄走到地图前,却只见李庆安用炭笔在北方草原上画了一条长长的黑线,一直通向东方,他顿时楞了一下,那条黑线使他仿佛看见了一支军队在草原上疾奔,他心中若有所悟。
他立刻又将思绪拉了回来,指着地图道:“大将军请看,这次安禄山大军进入关内道,我推断他们有两层意思,一是想进入关中控制朝廷,如果这个策略不能成功,那么他们就会退而求其次,占领关内道,关内道土地肥沃,人口密集,和关中平原又有高原台地相隔,群山连绵,彼此难以逾越,安禄山只需留少量兵力,便可占据这片沃土,不出三年便可拥有十万大军,就俨如在长安头顶放置了一把大刀,随时可以杀进关中,只可惜安禄山没有想到安西军到来,使他的梦想破灭,但对于大将军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将军便利用这个机会,派一支军队驻扎关内道,在这里进行募兵训练,为大将军称霸中原打下坚实的基础。”
李庆安想想便道:“先生说得不错,我也确有此意,为此我问圣上要了钱粮各百万,就是为了募兵用,但我想知道,先生说安禄山需要三年时间可练兵十万,那不知我需要多久?”
严庄竖起食指笑道:“安禄山残忍暴虐,民众恨之入骨,所以他需要三年,而大将军只要广施仁义,收买民心,那就只要一年,所募之兵甚至不止十万,总之一句话,厚颜也好,无耻也好,一定要占领。”
李庆安沉思半晌,忽然哑然失笑道:“我险些忘了,我现在可是关内道安抚使,安抚民众,收买人心,是我份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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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范阳军东撤,安西军主力也离开平高县向东推进,李庆安命吴庸为平高主将,率军一万驻防萧关及其他重要关口,李庆安则率七万大军,向庆州方向推进,大军并不因安禄山军队有东撤的企图便拼命追赶,而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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