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2)

“膝盖伤了。”

梁檀这才作罢。

一刻钟后,崔泠久违地坐在了床上,外袍已经解开,亵裤也脱了,只有一床被子遮住关键部位,露出一双紫红发肿的膝盖。因为在砖地上跪了太久,膝盖部分地方直接咯出了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梁檀早做了心理准备,可看到他的膝盖后,还是深吸一口气:“这个王八蛋。”

崔泠看着她因生气而鲜活的表情,膝盖的痛楚仿佛减轻许多。

“一点小伤,休养几日便好了。”他低声安慰。

梁檀气红了眼睛,闻言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为他涂药。崔泠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和鬓边微乱的碎发,手指动了动后还是忍不住抬起,帮她将碎发别在耳后。

“……嗯。”

涂完药,崔泠便在梁檀的勒令下躺着休息了,他本想去拿自己的地铺,却被她一个眼神逼得放弃,只能乖乖躺在床上。

才一晚上的功夫,两个人的身份好像调换了个,崔泠只觉有趣,却不敢当着她的面笑出来。

今日御书房中的事,他已经尽数跟梁檀说了,梁檀听得愁眉不展:“这下可怎么办,他要你出门辟谣对食一事,明摆着是想之后将我收入宫中。”

“我不会让他得逞。”崔泠安慰。

梁檀却不抱希望:“他如今不过给个下马威,你便伤成这样,若一直不答应,只怕日后会更不好过。”

这一刻,她突然后悔自己昨天贸然出现的事了,早知如此,她就该将自己弄得丑一些,也省得被他看上。

崔泠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唇角不自觉扬起:“你是我的人,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早晚都会看见你。”

这句‘你是我的人’说得极为自然,说完却还是忍不住看她一眼,想知道她的反应如何,可惜梁檀在想别的事,并未在意这句话,崔泠轻抿薄唇。

“到那时他就老糊涂了,也不至于再动色心。”梁檀提起他就一脸膈应,心想自己怎么老被这些猥琐老男人惦记,第一个世界时是男主父亲,如今又是老透了的皇帝。

崔泠见她还在担忧,又开口劝慰几句。梁檀却始终心不在焉,糕点不吃话本不看,一直黏在他身侧,不论做什么都不安心。

崔泠原本以为,她过一会儿便会好起来,可直到晚膳时她都一直如此。眼看着她饭没吃两口,又开始盯着碗发呆,崔泠只能放下筷子。

筷子与碗轻触的声音引得梁檀看过来,刚要问怎么就吃这一点,就对上了崔泠冷静的双眼。

“梁檀,相信我。”他缓声道。

梁檀沉默许久,点了点头。

崔泠没有多言,重新拿起筷子为她夹菜,梁檀默默吃饭,快结束时突然问一句:“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崔泠扬唇:“你会怕,我才高兴。”

梁檀一愣,懂得其中深意后突然生出些许窘迫。

崔泠自知失言,顿了顿后扬唇:“快些吃吧,你一整日没休息,也该困了。”

“……好。”梁檀低下头用仅剩的一只手扒饭,吃了半天后偷偷瞄他一眼,却被他抓了个正着,吓得她赶紧低头。

崔泠克制几番,还是忍不住扬起唇角。

晚上休息时,梁檀先爬上了床,然后腾出一大片空位,意思不言而喻。

崔泠站在原地,光是想到可能会同床而眠,身体的每一处便开始同时叫嚣。

“愣着做什么,过来啊。”梁檀催促。

崔泠喉结动了动,对上她干净的眼睛,突然觉自己龌龊肮脏。

他是烂泥里打滚的人,连靠近都会脏了她的鞋,又如何敢奢望与她同住。

“崔泠?”梁檀蹙眉。

崔泠沉默许久,开口:“我去偏房睡。”

梁檀一愣,还未开口说话,他便已经转身离开了。梁檀怔怔看着打开又关上的房门,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崔泠走了之后,本就安静的房间愈发静了,梁檀吹熄了灯,转身到床上躺下,只觉得屋子好像比之前大了许多,从前看着顺眼的装饰与绿植,如今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像一个个狰狞的恶鬼,瞅准了崔泠不在这个时机,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真是奇怪,崔泠先前也不是没有夜不归宿过,可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梁檀默默往被窝里缩了缩,闭上眼睛强逼自己入睡。

另一边,崔泠到了久未住人的偏房,从柜子里拿出泛着霉味的被褥丢到床上,便径直躺下了。膝盖敷过活血化瘀的药后已经没那么疼了,可偏房没烧地龙,被子又潮湿,躺了一会儿后膝盖又开始针扎似的疼。

他安静躺着,仿佛膝盖处传来的疼痛与他无关,满脑子都是梁檀坐在床上软软瞧着自己的模样。

不能再想了,他克制地闭上眼睛,却半点睡意都没有。

被子上的霉味、空气里的灰尘都无孔不入,许久,他还是睁开眼睛,静静看着黑漆漆的房顶,半晌自嘲一句:“好日子过惯了,便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了?”

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清楚,他说的好日子并非指暖房与软被。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总算觉得困了,长叹一声正要休息,房门口突然传出一点响动,他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绝非是刺客,刺客进不了司礼监,也绝不敢从正门进,更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会是司礼监中伺候的那些人,如今深更半夜,他们不敢打扰他休息。

答案是谁不言而喻,崔泠扬唇,在她悄悄走过来时开口:“怎么了?”

“你没睡啊?”梁檀一阵惊喜。

崔泠坐了起来:“有事?”

“没事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梁檀忙摆手。

崔泠不信这些,安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果然,她又为难开口:“我一个人睡不着,能在你这儿睡一晚吗?”

崔泠唇角笑意更深,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梁檀连忙保证:“我保证不乱动,绝不会打扰你,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打地铺。”

“你明知我不会让你打地铺。”崔泠的笑意到底还是从声音里透了出来。

梁檀本来还想再装装可怜,闻言没忍住乐了:“对,所以你得将床分我一半。”

说罢,便不等崔泠答应,直接就要往床上爬,崔泠赶紧拦住:“不行。”

“你要赶我走?”梁檀不可置信。

崔泠无奈:“这儿的被褥太潮,地龙也不够热,我们回去睡。”

梁檀:“……”

一刻钟后,两人并肩躺在了主寝的床上。

梁檀叹了声气:“所以你没事作什么作,早点休息不就好了?”

崔泠轻笑一声没有解释。

有他在身边,梁檀很快便困了,不多会儿便睡了过去。她睡觉还算老实,说不乱动就不乱动,与他之间足足隔了将近两个人的距离,崔泠侧目盯着她看了许久,这才缓缓闭上眼睛,伴着她的呼吸声入眠。

这一晚折腾得久,梁檀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睁开眼睛后察觉到不太对劲,一扭头果然看到崔泠还坐在床上。

“你没去上值?”她有些惊讶。

“我膝盖伤了,不能走路。”崔泠回答。

梁檀看一眼他的膝盖,蹙眉:“确实,伤成这样是得好好养养。”

崔泠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当真没有去上值,而且不仅这天没去,第二天也没去,第三天还是没有去。一时间外头都说崔泠如今已经失去皇上宠信,要不了多久掌印之位便不是他的了,起初这些话是没人信的,可偏偏御书房那日不少官员进出,都瞧见了他被皇上罚跪的样子。

有了官员们作证,流言便愈发显得真切了。

梁檀起初还有些担心,可看到崔泠淡定如初,也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于是不再多想。两人如今都是伤患,一个养手一个养腿,整日待在一块看看话本吃吃糕点,日子过得愈发安稳和顺,偶尔梁檀甚至会想,能一直这样也不错。

“你若喜欢,我便想想法子,直接出去立府,以后下了值便陪你过这样悠闲的日子。”崔泠笑道。如今到了他这个地位,想出去立府也是不难。

梁檀设想了一下,觉得也不错:“到时候在家中养条狗。”

“多种些花木。”崔泠也跟着设想。

梁檀来兴趣了:“要修个漂亮的厨房,我没事的时候还能做做糕点打发时间。”

“府邸守卫要多些,最好森严如铁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不亦乐乎,御书房里的皇上却因为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快疯了,三番两次派人让崔泠过来,然而每次都被他以身有重疾拒绝了。

连续几次之后,皇上又是操劳国事又是生闷气,直接病倒了。

“咱不会将他气死了吧?”梁檀突然担心。

崔泠斜了她一眼:“不好吗?”

什么都不必想、每日同梁檀待在一起的日子固然快乐,可为了长远考虑,还是不能过度沉迷。崔泠‘养伤’小半个月,在皇上病倒后的第三天,还是结束了这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一大早,梁檀被轻微响动吵醒,挣扎着睁开眼睛后,就看到崔泠已经穿戴整齐,似乎准备出门。她愣了愣,不由得坐起身来:“你要上值了?”

“歇了这么久,也该去了。”崔泠垂眸看向她。

他起得太早,外头还蒙蒙黑,屋里也极暗。他怕打扰她休息,所以没有点灯,没想到还是将人吵醒了。

“时候还早,你再睡会儿。”昏暗的室内,他说话极为温柔。

梁檀抿了抿唇:“我怎么睡得着。”

这小半个月里,皇上必然被前朝后宫的事折磨得不轻,现在他突然去上值,皇上可能会为了大局不敢对他如何,也可能会不管不顾要惩戒他。

虽然后者可能性不大,可这种老糊涂的昏君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她也不敢保证崔泠这次去,会一点事都没有。

即便是没有充足的光线,崔泠也看清了她脸上的担忧,停顿片刻后扬唇:“他不敢对我如何。”

梁檀蹙了蹙眉。

“如今,朝臣已经开始请立太子了。”崔泠这段时间虽然不在前朝后宫走动,可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只要他愿意,他便可以有无数双眼睛和耳朵。

梁檀瞬间就明白了。

这老昏君十二三时便开始玩女人了,一早就亏空了身子,这么多年纳了不少后妃,也生过几个孩子,可劣精出生的孩子都体虚多病,没一个活到成年的,如今老昏君七十有余,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若立太子,便要从皇室子嗣中挑选一个,可惜他越老越多疑,生怕非亲生的孩子做了太子后,会为了权力要他的命,所以宁愿将朝中之事交给崔泠一个宦官,也不肯立太子辅佐自己。

毕竟宦官权势再大,也不过一个后宫的奴才,太子却是不同,那可是真正的主子,还是会被群臣拥护的主子。

“所以他不会对我怎样,”崔泠说完,看到她微张的红唇,手指突然泛起点点痒意,然而他没有伸手碰她,而是不动声色地捻了两下手指,“你别担心了,且再睡会儿。”

梁檀乖乖点了点头。

崔泠扬唇,这才转身离开。

梁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叹了声气重新躺在床上,木愣愣地盯着房梁发呆。

“主子,掌印大人派人来了,说皇上没有动怒,请主子放心。”

梁檀没想到他还会特意派人告知她,顿了顿后轻笑低喃:“这才多久,恐怕也刚到地方吧。”想来是为了让她安心,所以没等见着皇上就派人来了。

另一边,寝殿中。

皇上斜躺在床上,看着突然出现的崔泠冷笑一声:“病好了?”

“回皇上的话,好了。”崔泠神色淡定,仿佛是真的养病归来。

“朕从前倒不知道你这般尊贵,不过是跪了两个时辰,便一病不起了,”皇上这些日子被折腾够呛,一看到他便控制不住的恼火,“这段日子想来你很是清闲吧?”

“奴才不敢。”崔泠垂下眼眸。

他油盐不进任凭嘲讽羞辱。皇上骂了几句后也觉得没劲了,便呵斥他去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

崔泠应了一声,直接在一侧桌前坐下,低着头开始一本一本批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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