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面无表情,背着手,平静地望着邓盟、霍瑾瑜远去的背影。
崔慧妃则是已经泪眼婆娑,用帕子堵着口鼻,努力克制自己的哭声。
她没曾想到,居然是七殿下点出了事情的本质。
其实说着别人,她不也是俗人,有时候一个人想起云秀的时候,心中也怨着霍铉。
这些年,她在心里一直提醒自己,当年霍铉只是个孩子,他还小,做出那种事,也是受了身边人的挑拨,若是事情发生在现在,霍铉一定不会如此做。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她却不确定。
不过她能肯定的是,若是换成了毅王、宣王他们,就是才五岁的七殿下,也不会让自己的姐妹远嫁鞑靼的。
“擦擦眼泪吧。”
崔慧妃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一抹明黄的帕子。
“多谢陛下。”崔慧妃接过帕子,轻轻拭了拭眼泪,深吸一口气,忍住抽噎声,“陛下,鞑靼使者送上的冬衣臣妾检查了,是云秀的手艺,而且臣妾在冬衣的夹层中找到一封信。”
崔慧妃从袖兜里掏出一封未拆封、满是折痕的信封。
这些年,她曾经多次派人去草原打听消息,可是都无法靠近四公主。
有时候听到她过得那些日子,她有时想着,云秀若是早逝了,是不是就轻松了。
若是四公主没有托生为皇家公主,甚至她早些将四公主嫁出去,是不是四公主就不用受苦了。
景元帝看着面前女子微颤的素手,最终叹了一口气,接过信件,并没有拆开。
“是朕对不起你们,小七说的没错,云秀远嫁这事,朕也有愧。”景元帝表情复杂,片刻后自嘲一笑,抬头望着天。
他出身贫苦,年轻时为了一口吃的,终日奔波,那时皇帝是从说书先生、从戏文中知道的,皇帝距离普通百姓太远,对于许多底层民来说,平时打交道最多的也就是县官、知府,在他的想象力,皇帝乃天子,天底下的人都要听他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后来他成了皇帝,发现皇帝不能随心所欲,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明君,但是不想当昏君。
世人说他乾坤独断,狠毒残忍,连儿女都牺牲,他认。
“陛下……”崔慧妃鼻头又是一酸,连忙侧头,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
次日中午,霍瑾瑜结束学习,回到长乐宫用午膳,正好遇到崔慧妃的贴身女官,对方看到她,先行了礼,笑盈盈道,“七殿下放学回来了,慧妃娘娘感谢您平时帮忙照顾芊芊郡主,给您送了谢礼。”
“礼物?”霍瑾瑜看了看院中大大小小的箱子,一头问号,总觉得不对劲。
这有些太破费了。
她只是陪着小侄女玩,又不是救命之恩,怎么崔慧妃这么热情。
邓皇后倒是听景元帝提过一嘴,上前摸了摸她脑袋,“既然是崔氏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啊……哦。”霍瑾瑜有些迷茫地表达了感谢。
女官见霍瑾瑜收下了,面上松了一口气,很快就离开了。
霍瑾瑜站在宫门口,看着女官的背景,小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邓皇后走到她身边,看着小孩脸上的稚气和严肃,忍俊不禁道:“谁惹了咱们小殿下。”
“母后,崔慧妃她有事求你吗?”霍瑾瑜仰头担忧道看着她。
“不是哦!是咱们小七足够好!惹人喜欢。”邓皇后摸着小孩圆热的发顶,含笑道。
霍瑾瑜还是有些迷惑。
……
因为鞑靼使者的事情,景元帝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低落,脾气变得阴晴不定,这两天上朝时,发难了许多官员,攻击性较之平常,至少上升四成。
朝中不少官员暗地都想将鞑靼使者揍一顿,同时暗自埋怨接待护送鞑靼使者的官员,没有眼力见,怎么就赶在陛下寿辰前头将人送过来了,就不能再拖三四天,等到陛下的寿辰过去再说。
负责护送监视的远山侯这两日是万人嫌,别说是他过往的兄弟,就是那些比他职位、爵位低的小白脸也是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远山侯看同僚带着埋怨的眼神,都担心哪天他就被同僚给揍了。
可是他也没办法,路上他也尽力拖延了,可是鞑靼使者不配合,甚至他都想弄两包蒙汗药将他们放倒算了,思来想去,为了大局着想,还是没动手。
远山侯暗自决定,等到鞑靼使者返回时,他天天给他们饭里下巴豆,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反正鞑靼使者鲜少到中原地区,有点水土不服也正常,上吐下泻总要受点罪。
……
霍瑾瑜知道景元帝最近不怎么高兴,但是她也无能为力。
说实话,她担心景元帝哪天忍不了了,直接自己上手揍。
显然已经是皇帝的景元帝比她想象的成熟。
他作为皇帝,为了两国邦交,不宜下场,但是他有儿子和女儿。
想清楚后,景元帝就将长公主、毅王、康王、昭王、宣王、还有霍瑾瑜也没有落下,都喊到了太极殿中。
殿中檀香渺渺,景元帝坐在龙椅上表情高深莫测,看着面前的几个孩子,“过两天就是朕的寿辰了,但是朕现在不高兴,你们作为子女,就不能为父分忧吗?”
众人:……
霍瑾瑜扭头翻了一个白眼。
所以,景元帝不高兴,找长公主、毅王、康王他们算了,难为她一个小孩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