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和叶无坷两个人并肩走在未央宫的路上,两侧的宫灯散发着柔和光芒。
天都已经黑了,宫门都到了要闭的时候陛下忽然叫进。
他们两个来的路上就在想,陛下突然召见是因为什么。
“一会儿......陛下可能会给你些压力。”
张汤一边走一边说道:“再去西蜀要做的和你初去西蜀要做的相比,可能......还要过一些。”
叶无坷猜不到皇帝为什么召见,可显然副都廷尉猜到了。
“知道为什么陛下喜欢你吗?”
张汤问。
叶无坷摇头。
他不是装作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是因为旧情?
肯定不是。
当初跟着陛下打江山的老人们都有子嗣,谁家里都比唐安臣家里的孩子身世清白。
陛下因为照顾旧情而重用叶无坷,这是毫无道理的事,况且陛下用人,也不会因私废法。
是因为叶无坷的本事大?能力强?
当然也不是,叶无坷有自知之明。
大宁如今国富民强人才济济,比叶无坷有本事有能力的绝非凤毛麟角而是多如牛毛。
他想不出是为什么,想来想去唯一接近正确答案的答案可能就是他能秉持心境?
就在这时候,张汤给出了答案。
“因为你做的事,一次一次证明了你的想法和陛下的想法,在很多地方不谋而合。”
“也许陛下最初都没有想到,会是你这样一个孩子所思所想与陛下那么宏远的布局息息相关。”
“一开始你从无事村出来做的事是维护陆吾他们几个的名声,可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在挑战话语权。”
“你知道话语权是什么?话语权表面上看是身份地位,实际上只有三个字:读书人。”
“就拿楚时候来说,读书人多是什么人?读书人就没几个寻常人家出身的,就算有,也最终会成为别人的笔杆子。”
“后来你在西蜀道大开杀戒,陛下又看到了你的果决,而这两点,恰恰是陛下到现在还在拼搏却缺少同袍的战争中最需要的。”
“你就算背着一个贪财的名声也要办学,但你的初衷不大,眼界也不高,只是单纯的想让更多穷苦出身的孩子有书读。”
“陛下要办乡学县学,将来条件达到了还要办村学,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宁立国出生之后的孩子们将来能明辨是非。”
“皇权大不大重不重?答案毋庸置疑,可即便是皇权也可能成为别人手里的东西,哪怕他们不坐皇位。”
张汤道:“说了这许多,其实我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陛下不是希望你做什么孤臣,也不是希望你做什么直臣,陛下希望你做的,是......”
叶无坷道:“都尉大人,我知道了。”
他将张汤的话打断。
陛下要让他做什么样的人,他知道了,但刚才的话张汤已经说的太过了,这是冒着巨大的风险说出来的。
因为揣测圣心这种事一旦揣测错了,那无疑会是灭顶之灾。
而且在这里就把话说的明明白白,天知道隔墙有没有耳朵支棱着?
“不必担心。”
张汤道:“你越了解陛下,就越会明白陛下从来都不是一个不让人说话的人,哪怕是私底下。”
他看向叶无坷的时候,眼神里有些父亲般的慈爱。
“无坷。”
张汤道:“陛下一开始赐给你的东西,其实就是陛下心意。”
免死金券,以及一把龙鳞黑线。
免死券加黑线刀。
张汤说:“其实这些事应该是我们这样最初跟着陛下的人来办,尤其是我,可时代有局限,在刚立国的时候刀子就不能落下的太狠。”
“哪怕谁都知道应该怎么走,为了让大宁能稳定,能走出刚刚立国时候泥潭一样的困局,需要容忍的时候就容忍。”
“等进步到了一个新的时代,大宁在强大,他们也随着大宁变得比原来强大,所以矛盾就会在这个时候到来。”
张汤看向少年:“刀下无冤魂,何必要封刀。”
叶无坷点头。
张汤说:“赢了,大宁稳定百年不是问题,输了,你我,将来都会和陛下一样被按上骂名。”
叶无坷笑了。
“怪不得陛下挑我。”
少年说:“我还真不怕被骂,但,我不想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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