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皇帝让冯元衣用温水把毛巾泡了泡,然后敷在微微有些痛胀的眼睛上。
归元术拉了一把椅子坐到皇帝身后,双手在皇帝脑后的穴位上按了起来:“我听闻,陛下现在每天睡的不超过三个时辰?”
皇帝道:“够了。”
归元术道:“四个时辰好些。”
皇帝嗯了一声:“朕尽力。”
大太监冯元衣站在不远处看着,心说陛下在这些老臣面前果然就不是陛下了。
如今朝廷里,有几个人敢在陛下闭眼休息的时候直接把陛下的头抬起来就开始按的?
陛下在他们面前最放松。
归元术按完了头又开始给陛下按肩膀:“陛下这肩膀都稍显僵硬了,是不是有阵子没练功了?”
皇帝道:“每日都练,只是练的时间不如以前那么久。”
归元术道:“回头找几个年轻的侍卫和陛下对练。”
皇帝笑了笑:“你是对哪个年轻侍卫看不顺眼了?”
归元术也笑。
皇帝道:“你这手艺果然还是一流。”
归元术微微昂起下巴:“陛下说一流臣是不认可的,臣这手艺放眼整个天下也没谁还能说稳胜一筹,怎么说,也算超一流。”
皇帝起身:“好大的口气,你坐下,让你试试朕的手艺。”
冯元衣一惊。
站在门口的那几个小太监见了,更是吓得面无血色。
可谁想到归元术连拒绝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坐下来:“陛下要是连这推拿活血的手艺都胜臣一筹,那臣输给陛下一颗金豆子。”
皇帝笑了:“朕今日又小有收获。”
他坐在归元术身后,给归元术推拿颈肩。
归元术:“唔呼呼......可以啊陛下,哎呦哎呦,这劲儿......”
这一幕别说是那些小太监,就连大太监冯元衣看的都是瞠目结舌,至于那些小太监,一个个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三司会审,结果如何?”
皇帝一边推拿一边问。
冯元衣道:“结果是陛下早就猜到的事,臣倒是更想说说那个叫叶无坷的小家伙,确实有点意思,大宁刑名上,许久没出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皇帝笑:“想不想教教他?”
归元术:“臣教不了了,若臣把他要到刑部来,张汤就必到皇后娘娘那边去告状,皇后娘娘......臣实在是有些怕。”
皇帝问:“怕什么。”
归元术道:“怕皇后娘娘拿石头丢臣。”
皇帝哈哈大笑。
归元术起身,活动着肩膀说道:“爽......简直是太爽了,臣多谢陛下。”
皇帝伸手:“少说那没用的。”
归元术把钱袋子取出来,从里边挑挑拣拣的挑了一颗最小的金豆子放在陛下掌心,皇帝看了他一眼,自己伸手进归元术钱袋子里,挑挑拣拣一颗最大的这才满意。
“关起门来说话。”
皇帝道:“叶无坷一口咬定西蜀道所处斩的全都是因为通匪,和此案之外的任何事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这样的说辞,你觉得如何?”
在皇帝说了一句关起门来说话的时候,大太监冯元衣就已经看向门口,那几个当值的小太监哪个不是机灵的,立刻把御书房的门关了,人远远的离开。
冯元衣亲自站到门口去了。
归元术道:“所以臣刚才说,叶无坷是少见的有意思的年轻人。”
他给皇帝泡茶。
“西蜀道的案子要说没牵扯到其他人,臣这个对此案了解不深的都不信。”
“可是这少年就偏偏不说,且此案缺失了两份最重要的供词。”
“左都御史谢无章和大理寺卿陆光礼两位大人,对这两份缺失的供词问都不问提都不提。”
“那两位在会审的时候看起来被叶无坷气的脸色都白了,臣看着他们大概是戏做的足够好。”
“陛下对两蜀剿匪之事下达的旨意,臣不信谢无章和陆光礼这两位人精大人都忘了。”
“他们两个不提这供词,显然与叶无坷的想法一模一样,这案子,暂且就先压在这了。”
“臣在看卷宗的时候发现有所缺失,他们不问,臣也不能问,这供词......臣可以看看吗?”
皇帝笑了笑,指了指桌子。
他坐下来后说道:“叶无坷把这两份供词自己带回长安交给张汤,张汤没看直接送到朕这里来了。”
归元术道:“张汤果然还是比臣心眼子多些。”
皇帝哈哈大笑:“他和你在职不同,他是副都廷尉,这供词他看了就不能装作没看,你看了不一样,你看了他就能把皮球踢给你了,是他求着朕把你请回来的。”
归元术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叹了口气:“他果然比臣不只是多了一个心眼子。”
等他看完了供词之后,微微摇头。
“这供词指向如此明确,明确到让人都怀疑了。”
他看向皇帝:“陛下,有人要在九月大典之前利用西蜀道的事大做文章。”
皇帝没回应,只是看了归元术一眼。
归元术道:“臣刚才说叶无坷是个有意思的,现在看来不止......这么大的案情,他敢一个人扛下来,光有胆子还不行,还是个有谋虑的。”
“臣不是刻意夸他,如果这案子是臣在西蜀道查的话,或许比他仔细些,但臣应该是连夜返京请示陛下。”
“他把西蜀道涉案四百多名官员一千余其他人等直接斩了,看似荒唐武断甚至是莽撞有失,可却把有些人在西蜀道的布局彻底给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