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并不雄俊的战马顺着官道一路哒哒哒的往北边跑,步伐稍显轻快,马背上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书生,一个是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
书生不像个单纯书生,背后斜缚着一柄长剑,剑柄在刚刚好的位置,一伸手就能将剑抽出来。
他腰间有一个新的酒葫芦,新的可以用明亮来形容,这个新的酒葫芦,就是他身边少年送他的礼物。
如此一个好酒舞剑的书生,好像很不好惹的样子。
那少年看起来就是个单纯的不能更单纯的少年,单纯到他四处张望的时候眼神里都是清澈的愚蠢。
他好像是第一次出门,虽然一路走过来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风景,一模一样的光秃秃的大地和光秃秃的天空,可他却好像连眼睛都不够用了似的不停看。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书生问他。
少年回答说:“哪有什么地方是不好看的?”
书生用看弱智一样的眼神看着少年,片刻后他忽然懂了少年话里的意思。
少年姜虹从小就在厌吾山,这外边的世界再怎么光秃秃的,也比厌吾山里要好看一些,所以他才不停的看,外边的世界,总是让人看不够。
“我将来一定带你去长安。”
方知我说:“你看过长安之后就会明白,原来对比之下这个世上真的有不好看的地方。”
少年很想去长安,但因为方知我的话他犹豫起来,然后摇头:“那就不去长安,我不想看到不好看的地方。”
方知我说:“蠢,我说的是长安好看。”
少年说:“我知道啊,可我如果看惯了长安的好看,也许就会像你说的一样,我会嫌弃别处了。”
宁愿不去长安,也不要嫌弃别处。
方知我心说傻孩子果然是傻孩子,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姜虹问他:“你去过长安,那你还喜欢别的地方吗?比如......澜水,比如厌吾山?”
方知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摇头:“我没去过长安。”
姜虹也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点头:“那我们就去长安。”
方知我叹道:“你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因为别人而善变,你该有自己的坚持,去你想去的地方,不去你不想去的地方。”
姜虹说:“我想去的地方就是跟着你。”
方知我瞥了他一眼:“我指不定哪天就把你甩了,我也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姜虹就说:“到你甩了我的那天,我再去我想去的地方。”
方知我叹气。
他说:“我又不是个好人,你不必觉得跟着我就是对的。”
姜虹说:“你是个好人。”
过了一会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大部分时候都是好人,只有一次不是好的,只是......不那么好。”
“哈哈哈哈哈。”
方知我放声大笑:“你这个家伙,夸人还要打些折扣?都已经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去一分,这样夸人被夸的也高兴不到哪儿去。”
姜虹说:“可看起来你没有哪儿不高兴。”
方知我笑道:“因为我觉得你夸的已经很离谱,我何止是一点不好,我不好的地方太多太多,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姜虹摇头,特别特别认真的说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哪里不好,就算是刚才我说的那一点不好我也没见过,我只是听你自己说的,你说你勾结了砂鹤人。”
方知我看向姜虹,姜虹先是闪躲了一下,然后又回过头来与方知我对视:“我说的没错,你只有这一点不好。”
方知我居然没有生气,甚至还点头表示肯定:“你说的没错,这一点就是我错了,不过虽然我错了,但再来一次我还是这么选。”
姜虹好奇:“为什么?你明明不是一个坏人。”
方知我说:“小孩子看好坏才看表面,如你一样。”
两个人坐在马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慢了下来。
夕阳余晖下,两个人和两匹马的身影都被拉的很长很长。
姜虹说:“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方知我笑问:“什么事?难办的就不要求了,尤其是花钱的事,我最近都很穷。”
姜虹说:“我求求你解释一下好不好?我不想让你做一个坏人。”
“哈哈哈哈哈......”
方知我又是一阵放声大笑,可这孩子的单纯最终还是打动了他。
“好吧,那就和你解释一下,不过这其中的事有些复杂,我怕你听起来会脑壳疼。”
“你说吧,我不怕疼。”
“哈哈哈哈哈......”
方知我大笑之后说道:“其实也可以用简单的方式解释一下,嗯......等等我想想怎么尽量简单些。”
“唔,这样说,虽然我确实勾结了砂鹤人,甚至还帮助火迟国那个残暴的家伙制定了谋反计划,但这一切其实并不会真正的破坏大宁国运。”
“大概意思就是,我确实是一个坏人,这件事怎么解释都解释不了,坏人就是坏人,因为我做的事,导致了一些好人死去。”
“可这件事会加快大宁对西域掌控的速度,因为砂鹤人的猖狂大宁早晚都要对他们动手,可是,没有理由。”
“中原人历来讲究师出有名,意思就是你不犯错你不招惹我,我就不好意思主动去打你,虽然早就应该打你了。”
“现在砂鹤人来攻打红日关,这件事就会让大宁对西域动兵师出有名,用不了三年,大宁往西域的贸易就会彻底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