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真的比这少年强,否则平时再怎么擅长防御的剑师,上来和这少年比剑,结果也是一样。
就压根不可能拖延很长时间,就是几个起落分出胜负。
换句话说,这白有思虽然贵为副宗主,但认知都不够,对剑招的理解也永远不可能到达郭北溪的层面。
这样的人,哪怕修炼得时间再长,真气修为再高,又有能多高的成就?
“说起来不怕你笑话,萧真末和我们一些沧浪剑宗的修士,根本不赞成如此对你,他们和白有思在比剑之前就已经谈崩,他们已经返回洛阳,想自禁于沧浪剑宗的玲珑剑林。”心中唏嘘之下,乘着身影交错间,他也偷偷给顾留白传音,“我现在后悔未和他们一起。”
顾留白倒是有些意外,“怪不得没见到萧真末,但他们自个将自个囚禁算是什么回事,这算是反抗?”
“我们和你不同,我们哪怕不怕死,也怕连累自己的家人,连累自己的家族。”冯宗闵叹息道,“也就是萧真末,他至少有萧宗主可以保他,别人也不可能对付他的家人。”
说完这些,他又认真传音道,“多谢顾兄弟了,你刺我一剑吧,差不多了。我抵挡这么多剑,再受些伤,也算尽力了,换了他们,绝对做不到如此。你再多和我缠斗,枉费真气。”
顾留白身影如大浪往前一涌,突然一折,反手从腋下刺出一剑,正中冯宗闵持剑的右臂。
咄的一声,冯宗闵手中长剑坠地,扎在剑台的木板上。
他手臂上多了一个剑孔,鲜血如泉水流淌。
“这伤不轻,应说得过去,至于你们那些人的家人,无需多虑,今日来的贵人多,我会帮你打个招呼。”
顾留白微微躬身行礼,借势轻声说了这几句,抬起身子的时候,他才朗声说道,“你这用剑虽然主守,但好歹还有些样子。”
曲江两岸的看客此时也是欢声雷动。
这一场打得剑光滚滚,人影翻飞,在他们看来,这剑气纵横,人如鬼魅,这才是厉害剑师对战的模样。
之前那些沧浪剑宗的剑师,一个个的,是个什么东西啊。
冯宗闵原本也不想多礼,就想转身离开,但突然之间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也缓缓躬身行了一礼,同时传音道:“其余人应该对你不成威胁,但崔白塔就在底舱之中,等到时间拖延得差不多,他一定会出手。此人精通各种秘术,而且他是双手剑,双手都可以用剑,他身上带着两柄名剑,一柄叫做分金,一柄叫做流尘。”
冯宗闵原本还想讲讲那两柄剑的特殊之处,但知道若是多说必定被人看出来,于是他只能挑最重要的说道,“除此之外,这人以前生长缓慢,用了很多药物,以至于他的右手比左手要长,他的右手五指经常会不自觉的抖动,但越是如此,他反而利用这右手五指的无意识的抖动,练就了一门奇术。他的右手剑的剑锋行走会变得十分怪异,没有规律。”
顾留白面色丝毫没有变化,此时为了替冯宗闵遮掩,他甚至已经冲着沧浪剑宗的画舫叫道,“白有思,这么多人都不中用,你真的不自己来么?”
但与此同时,他心里头倒是有些发紧。
其实这冯宗闵若是提及那凰血丹也就算了,崔白塔若是用凰血丹,那他可以反阴一手。
但冯宗闵连那凰血丹提都没提,这便说明崔白塔和崔氏那些人说的一样,这人高傲得很,都不屑于他们的建议,不屑用那种阴暗手段。
至于那分金和流尘两柄名剑,分金这柄剑之前就得到了消息,是吴郡张氏送过去的,背后有三皇子的影子,至于那流尘虽然不知道是崔氏自己的手笔,还是别的什么人送去,但具体的妙用,他也是清楚得很。
这些也没让他太过忌惮。
但一名修行者基于自身的特点,自创出厉害的对敌法门,那就真的很厉害。
这就说明这崔白塔真的和传闻中的一样,修行天赋不是一般的高。
再者,这种自身毛病导致的右手五指无意识的抖动,若是真的没有规律可言,那再加上崔夜食和崔雁鸣说过,这崔白塔还精通崔氏的关节技和激窍术,那近身战斗起来,顾留白觉得自己似乎根本占不到便宜。
若是不近身,这崔白塔的真气修为应该也比自己高。
那恐怕真的只剩下游走缠斗一途,那最后真的要比真气消耗不成?
等到冯宗闵转身掠回画舫,他又沉吟了一下,心想若是真的兵行险着,那这崔白塔有关节技,自己也能用阴十娘的法门伸长一下手臂,关键的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争个一尺之内的胜负。
“冯师弟,做得不错。”
白有思倒是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看着右臂鲜血直流的冯宗闵,既然之前已经赤裸裸威胁的话都说出了口,现在他也不再藏着掖着,也不是和师兄弟说话的语气,而是直接权贵说话的语气,“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林师弟,罗师兄,你们两个剑守虽然不如冯师弟,但一个胜在擅长远攻法门,一个有剑煞手段,若是也能和冯师弟一样拖延足够时间,那今日功成,必定会有很大的好处。”白有思又看向右侧的两人。
冯宗闵垂着头,由一名师弟开始包扎,听着这样的话语,他的嘴角却是露出难言的苦笑。
按着这白有思的意思,恐怕今日在这画舫之上的,所有沧浪剑宗七品的剑师,都会被派出去和这少年一战。
现在那林北宫和罗青峡这两人之后,在场的七品,就只剩下那些白发苍苍的沧浪剑宗长老了。
“罗师兄,那我先去。”
林北宫这人长得一脸正气,身材高大,相貌威严,但市侩得很,听到赤裸裸的提及好处,他的心思顿时活泛,他只觉得这顾十五虽然口头嚣张无比,但出手真的不算重。
哪怕和冯宗闵一样,持剑的手臂被刺上那么一剑,最多一两个月就能恢复得过来,但因此获得的好处,却可能受益无穷。
那罗青峡比白有思还大上几岁,而且原本就是洛阳城防军的将领,他性子本身就沉稳,这种时候他本身就不可能想要抢先。
和林北宫眼神一对,他马上就颔首为礼,道:“那林师弟小心。”
林北宫从画舫上一跳下去,就是小心控制着真气,慢慢的在江面上走着,他走得慢得不能再慢了。
顾留白一眼看见此人,就直觉这人心里还有些兴奋,再和他眼神一对,瞬间就觉得这个人在想什么好处,压根不是和冯宗闵一样被迫无奈。
“你痔疮破了么,夹着屁股走这么慢。”
顾留白直接就从比剑台上跳下去了。
刷刷刷…
江面上涌起三朵白色水花,他的身影涌动起来,一次比一次快,瞬间就到了林北宫前方不远处。
林北宫心里面还因为自己这魔鬼般的步伐在得意,他还有点小心机,想着是不是乘着这少年不注意,先斜着走一段,再横过来走一段,这样拖延时间岂不是比比剑的时候拖延时间舒服得多?
他真没想到顾留白会如此没有武德,直接从比剑台上冲下来。
他更没想到,顾留白一冲过来,竟是二话不说抽剑就直接斩了过来。
“草!”
他第一时间就想拉开距离。
他毕竟擅长远攻。
他看上去像是左撇子,平时长剑都是左手使,但实际他这长剑叫做“摘风”,特异之处便是能够不断激发剑气。
他平时对敌最擅长的就是用这长剑激发剑气远攻对手,但真正伤敌,用的却是左手衣袖里的袖里剑。
这袖里剑就像是流星镖,剑柄上连着软索。
沧浪剑宗的秘剑里有一招叫做“浪里乱穿风”,他就是专练这一招,右手剑气如浪,遮掩对方视线和感知,左手用这袖里剑穿浪暗算。
近身缠斗他可是一点都不擅长,而且近身战几乎从未和差不多修为的人打过,这厉害的对手一近身他就心慌。
可是顾留白身法本身就比他还要快,再加上这不是脚踏实地,而是在水面上。
这水面柔软卸力,他原本还是往前走,现在这突然之间要暴起发力往后退,那他这一下起速可真起不来。
他脚下水面轰的一声震响,他的身子才刚刚拔起来,还没真正往后飞出,顾留白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顾留白见着他眼神慌乱,就知道这人恐怕马上就要乱了章法,所以直接就走中线,剑招也是沧浪剑宗之中纯粹追求快的剑招。
只见十余点寒光流星般朝着林北宫的胸口落去。
林北宫惊骇欲绝,下意识的叫出声来。
他连袖里剑都根本来不及调用,右手长剑疯狂挥动,连精妙的剑招都来不及使,只是剑身上的剑气肆意乱洒,想要阻止顾留白一瞬。
但顾留白的身体骤然往下一缩,十余点寒光缩成一个剑尖。
这剑尖斜斜往上一刺,瞬间刺穿他的手腕。
“啊!”
林北宫再次发出一声惊骇的惨叫。
他毫无斗志,转身就逃,那长剑朝着水中掉落他也管不了了。
“痔疮没破啊,逃得挺快的啊。”
顾留白伸手一抓,将林北宫掉落的剑抓住。
反正要开剑谱,这剑不能浪费。
他也是懂长安这些看客老爷的心理的,这种战阵之中的粗鄙话,这些看客老爷听得反而觉得有味。
果然,他这话音传开,曲江两岸哄堂大笑,接着便是如雷般的喝彩声。
“也得亏他逃得快,否则管他有没有痔疮,给他屁股上再开个屁眼子,一定拉得畅快。”
“走得这么慢,索性把画舫靠在剑台上得了。”
有许多人哈哈大笑,大声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