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晋卿呼李岘名字的时候,李岘转过身去。
他拿起桌上的茶水,缓缓饮一口。直到苗晋卿的声音消失在府中,李岘才重新转过身。
这一刻,李岘与李瑄如同腹心,休戚与共。
苗晋卿被李岘押送到大理寺审讯,轩然大波。
这可是有五十年从政经历,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都有任职经历的元老。
苗晋卿最高担任尚书,加使职。
虽然以前在“曳白”事件中,犯下大过错被贬。
但他确确实实是不折不扣的元老。
一时间,李岘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大理寺卿是李瑄的岳父裴泛,他得知苗晋卿的“意图祸乱”,也非常不满。
他还指望着女儿母仪天下呢!于是将苗晋卿扣押在大理寺卿监牢中。
不过苗晋卿已经七十岁了,裴泛也不敢用刑,生怕随便碰他一下,就饮恨西北。
李岘的举动虽然引火烧身,但老臣们确实老实很多。
让他们豁出性命,他们也害怕。
如此情况下,太子党更不敢露头。
六部运行,有条不紊。
……
灵宝。
“启禀秦王,探子乘舟在黄河上观察叛军的阵型,发现多了一些兵马!”
作为前锋大将的来瑱向李瑄禀告道。
“看来我们估计的不错,叛军在增兵陕郡,欲与我军决一死战。”
李瑄点了点头。
他来到灵宝平原已经十天,一直在紧密观察军情。
现在灵宝平原上汇聚有唐军十万兵马。
黄河对岸的河东有五万兵马,上党高地的太行陉有三万兵马。
总计兵马十八万。
这是安西、北庭、陇右、河西、河东、朔方等边军为主的军队,西域精骑、胡部、郡兵只占四分之一。
铠甲如云,长矛如林,到处都是马圈,一匹匹战马在圈中,喂战马的草料不断运送。
唐军的探马在黄河上泛舟,在河东山上的瞭望点,也在前方数十里探查。
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知晓。
“叛军失去战略,失败是迟早的事情。一旦开战,我军一定摧枯拉朽,将其覆灭,必不会重蹈覆辙。”
车神塞开口说道。
等了这么久,将士们磨刀霍霍,心潮澎湃,终于要开战了。
自李瑄拜秦王、天策上将后,将士们都想争功立命,得从龙之功,封侯拜将。
“叛军失去河北,如无根之萍。他们若不主动寻求战斗,迟早会被我军耗死。此次叛军来援,一定会找机会进攻我军营垒。”
“叛军无法利用陕郡的地势,必败无疑。”
兵部尚书封常清也认为他们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安禄山不约束士兵,所过残戮,百姓恨之入骨,他招不到良家士兵,不得民心,已经为他埋下祸端。
而唐军对士卒的约束非常严格,只要犯军规,必然斩首示众,平息民愤。
士卒们要卯足劲杀敌立功,只要在战场上杀死五个敌人,就能吃喝不愁。
李瑄坑了大食帝国的百年财富,不吝啬去赏赐。
“灵宝平原的营垒虽然坚固,但远不如潼关。从明日起,我军依次撤回潼关。”
李瑄听取将领们的意见后,下达军令。
叛军想打的时候,偏不跟他们打。
杀杀他们的锐气!顺便让其他地方的唐军开始进攻,收复洛阳周边的郡县,让燕军首尾不能相顾。
届时,在洛阳的安禄山一定会陷入惊恐和暴躁之中。
“秦王,将士们等待快三个月,迫不及待想要杀敌,现突然撤回潼关,恐会让将士们气泄!”
李嗣业向李瑄拱手道。
“告诉将士们,潼关赶来一批肥羊,先到潼关吃羊肉。等吃饱喝足,有的是杀敌建功的机会。”
李瑄扬声说道。
灵宝平原无险可守,所谓营垒,连一座小城池都算不上。
如果叛军不顾一切猛攻,将是一场更夸张的“香积寺之战”。
避敌锋芒,是他和李泌一起商议的军令,不容更改。
将领们一听,知晓李瑄又要用计。
他们相信李瑄的统帅能力。
“报……启奏李帅,叛军五千铁骑向我军奔来。”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入营禀告道。
“五千骑,我军的零头都比不上,他们来送死吗?”
众将嗤之以鼻。
唐军铁骑十万,对燕军只来五千骑很是不屑。
燕军若敢争锋,必然会被唐军铁骑碾压。
“回秦王,当初潼关之战的时候,崔乾佑便是用五千士卒引诱我军,只是那时叛军来的全是步兵。”
哥舒翰起身说道,一脸羞愧,他还未走出潼关之战的阴霾。
他怀疑崔乾佑想故技重施,继续引诱他们上当。
“叛军莫不是把我们当傻子?”
李瑄眉头一皱。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进入灵宝的狭窄山地。
“末将请战……”
“叛军胆敢踏入平原一步,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麾下将领纷纷请战。
“马将军、卫将军、两位荔非将军,你们分别率领五千骑,一旦叛军踏上灵宝平原,就截杀围堵他们……”
李瑄的目光流向马璘、卫伯玉、荔非元礼、荔非守瑜。
在退入潼关前,一定要清除任何能威胁到他们的追兵。
“末将遵命……”
四将出列,带着李瑄的军令去调兵遣将。
一个个马圈被打开,每一个马圈,代表一队骑兵,士卒冲入马圈,找到属于自己的战马。
一队又一队的骑兵,整装迅速。
但唐军骑兵的队伍刚整理好,探马就向李瑄来报,燕军五千骑兵在营寨二十里外停下。
燕军骑兵主将一骑跃出队伍百丈,向探马大吼要挑战唐军将领。
并扬言如果不敢像勇士一样战斗,就是缩头乌龟,胆小如鼠的鼠辈。
燕军不给唐军大规模冲击的机会,他们随时可以视情况退回灵宝山地。
两军斗将,在历史上时有发生。
特别是胡人部落,燕军彪悍,也继承这样的传统。
但往往都会派遣军中小将斗勇,而主将不会出马。
一旦斗将胜利,对另一方的打击是巨大的。
如果不应战的话,必然会损失士气。
燕军跑到门上挑战,很快就会传遍全军。
“敌军狂妄,末将请命将其斩于马下,提头颅献给秦王。”
李嗣业立刻请命,应叛军挑战。
“李将军是大将,这种事怎能由你来做?”
李瑄否定让李嗣业出马。
燕军所派一定不是什么大人物。
“秦王,末将请命!”
这时,白孝德出列请命。
“白将军可去,为防止叛军撤兵,本王只率数百铁骑,跟随在你身后。已准备好的两万骑兵,在后方数里外等待,一旦叛军有异动,立刻席卷而来。”
李瑄亲自为白孝德加油鼓气,他也留了一手。
防止敌将被杀后,失去理智,进攻白孝德。
“末将遵命!”
白孝德领命。
随后,李瑄与诸将僚属一起,带着五百名天策卫,跟随在白孝德身后。
两万骑兵分于左右,慢步奔行。
燕军的探马得知唐军只有数百骑,便没有撤军。
叛军派遣出的斗将者为刘龙仙,他是营州杂胡出身,武艺高强,屡立军功,又常因为勇猛而炫耀。
此次他奉崔乾佑之命,斩杀几名唐军勇士,提振燕军的士气。
崔乾佑知道,唐军已不可能强攻陕郡。
安禄山一直在催促,战胜唐军。
待武令珣、田承嗣的援军全部到达,崔乾佑就会主动进攻灵宝平原。
刘龙仙的勇猛虽然比不上安禄山的一众义子,但却是燕军中为数不多的猛将。
他相信刘龙仙会旗开得胜。
白孝德骑着白马,看到原野上的刘龙仙,立刻策马狂奔。
他手揽缰绳,非常沉着,勇敢无畏,看起来有足够的信心。
“擂鼓助威!”
李瑄驻马停下,向麾下吩咐道。
他特意让备用马携带十面战鼓。
“咚…咚……”
鼓手们将战鼓取下,密集敲击。
刘龙仙不把单枪匹马的白孝德放在眼里,刀入鞘、箭入壶、弓入韬,翘起右腿搁在马鬣上,一直不提升马的速度。
等白孝德接近他百来步的时候,刘龙仙才策马扬鞭,准备取白孝德性命。
只见白孝德连连向他摆手示意,好像并非前来作战的样子。
刘龙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停着不再动弹。
当双方相距十步之遥时,刘龙仙忍无可忍,对白孝德破口大骂:“狗东西,想要干什么?”
“叛贼认识我吗?”
白孝德怒目圆瞪。
“你是何人?”
“我是白孝德。”
“你算什么猪狗,还不下马受缚!”
刘龙仙对白孝德这个无名之辈不屑一顾。
“你先去死!”
白孝德大声高呼,跃马挥矛上前来搏击。
他一手挟一短矛,看起来非常凶狠。
刘龙仙拿起长矛迎上去,马匹没有奔起来,但刘龙仙主动挺刺,颇有威势。
“铛!”
白孝德是军中最擅用双矛的人,他双矛一架,将刺来的矛挡住。刘龙仙一时难以收回长矛。
马匹错过的时候,白孝德猛然运力。
刘龙仙的长矛竟然脱手而出。
“不好!”
刘龙仙面色一白,立刻调马回头,准备逃回军阵。
“竖子哪里逃!”
“噗嗤!”
“啊……”
在战鼓声中,白孝德紧追上去,短矛挥出,伴随着一声惨叫,将刘龙仙刺下马来,取腰刀砍下其首级而回。
白孝德知道短矛斗将,面对单矛有巨大劣势。
因为单矛战马冲击的时候,凭借一寸长,一寸强,往往一击必杀。
白孝德故意骗刘龙仙冲击的时候停下来。
刘龙仙再加速的时候已经没有冲击力,白孝德就能发挥自己武艺的优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