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左相弹劾你,已是必然。您明日在朝会,一口咬定不知情,失察最多是贬去官职,包庇就是大逆不道。”
吉温向萧炅回答。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萧炅又问。
他不甘心,他的目标是成为宰相,李林甫亲口向他承诺过,时机成熟,便推举他为相。
哪怕是如牛仙客一样的附庸,宰相也能名留青史。
可现在如此,一定不会再有机会。
“尚书您经历过起落,右相又那么信任你。先暂避锋芒,将来未必不能如东晋的谢安一样,东山再起。”
吉温向萧炅劝慰。
他心中很不平衡,萧炅能力平平,却外能任节度使,内能为刑部尚书。他为什么没有这种机遇?
“唉!”
萧炅盯着李适之,咬紧后槽牙,但也只能这样。
“范少尹死罪难逃。以圣人的性格,他家人要被充为贱籍。尚书可以此要挟范陵,让他将罪责抗下,否则拿他家人开刀。”
吉温又向萧炅提醒一声。
“吉七,我本想升任你到京兆府任职,可现在已经做不到了。我再次做出让右相失望的事情。”
“你是個大才,我决定将伱推荐给右相,你一定可以青云直上,位极人臣。”
吉温的建议,对萧炅很关键。他对李适之父子恨之入骨,希望在吉温的帮助下,右相能尽快斗倒李适之。
“尚书的恩德,吉温永世不忘。”
吉温大喜,向萧炅一拜。
他等这一天,已经好久。
萧炅只是将吉温扶起,他身上还压着一块石头,只能强颜欢笑。
另一边,李瑄请李适之出面告知周围百姓,范陵已经绳之以法,并宣扬道义,安抚乡里。
宰相之尊,与民同在,温和近人。
乡老们受宠若惊,对李适之的评价上升到姚崇、宋璟的高度。
“父亲的名声,将从这里传开。今后,尽是美名。”
李瑄的目的是让李适之积攒口碑。
做一个民心所向的宰相。
一刻钟后,李适之准备打道回府。
“万年丞,你刚才为萧尚书出的计策很不错。”
李瑄上马,路过吉温时,冷不丁地向吉温抛出一句话。
然后不等吉温回复,就策马离开。
骏马扬起尘土,只留下吉温一脸沉重。
他与萧炅说话的时候,周围人相距很远,不可能走漏风声。
这一刻,心虚的吉温,对李瑄产生畏惧。
……
回到府中,已经是晚上。
是夜,同住平康坊的李林甫,来见李适之。
但李适之听李瑄的建议,将李林甫拒之门外。
李瑄自荐,亲自出门。
他要见一见这千古权臣。
“拜见右相,我父亲已经喝醉,不能再与右相相见,还望海涵。”
在数十名家奴的拥簇下,李林甫昂首挺胸,立在左相府门口,他旁边还有一人,李瑄熟悉。
李林甫最有见解的儿子,李岫。
以前只是远远见到李林甫,这是李瑄第一次与李林甫近距离接触。
李林甫虽是宗室,但出身一般。身为宰相,他能做到不耻下问,繁重的政务下,他依然勤奋好学,不断提升自己。
李瑄记得后世史书对他的能力评价极高:每事过慎,条理众务,增修纲纪,中外迁处,皆有恒度。
李林甫又主持修订《开元律》。
但他蒙蔽上听,嫉贤妒能,屡兴大狱,重用胡人。
军事、政治、百姓,一切都是以利己出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大唐由盛转衰的罪魁祸首,也是造成安史之乱的主要人物之一。
从这一点看,他确确实实是奸臣,留下千古骂名。
“你就是七郎吧!果然是人中龙凤。”
李林甫老辣的目光盯着李瑄,看李瑄执礼不为所动,神色微动。不过他话锋一转,道:“半个时辰前,左相刚回来。他是朝野皆知的海量,能这么快就醉吗?”
李林甫派人一直在左相府门前盯着。李适之一回来,仆人就向他禀告。
“今日父亲遇到烦心事,故痛饮而醉。”李瑄正身后,给出的理由很蹩脚。
“我不为政事,只是找左相同饮而已。七郎再去看看,我相信左相的酒量,没那么容易醉倒。”
李林甫不得不见李适之。
他认为只要见到李适之,以他对李适之的了解,晓以利害,有可能劝说李适之,放弃弹劾萧炅。
“左右宰相,同住坊间,同入政堂,又同为宗室,日日可见。待明日落朝,父亲会倒履相迎,今日确实不便。”
李瑄一直报以微笑,拒绝李林甫进入。
“按照辈分,我是李适之的叔父。这样将我拒之门外合适吗?”
李林甫大权在握多年,掌控欲极强,他能来见李适之,算是给李适之面子。
现被李瑄这个小辈阻拦,一时间怒火中烧。
在李林甫的谋划中,李适之的位置,本来是萧炅的。
可惜萧炅不争气,在与吐蕃的大战中失败,否则必是萧炅为相。
开元年间,将领战败多被贬。在战败还能被升迁的不多,萧炅是一个,另一个是安禄山。
“按照辈分,右相比皇帝还大一辈,难道入皇宫,不需要禀告吗?”
李瑄见李林甫拿辈分压人,不假思索地反驳。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亲情可言。
“好,很好!”
李林甫见李瑄言辞如此犀利,拍了拍手,拂袖转身。
“右相公慢走。”
李瑄明知道惹怒李林甫,还是向李林甫一礼,看着他登上马车。
李林甫透过马车的窗帘缝隙,看到黑夜中如门神般屹立的身影,心中升腾出危机感,今日的一切,都是因为这名少年。
他决心彻底除掉李适之,和不知天高地厚的李瑄。
凡为人必有弱点,没有谁无懈可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