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走了之后的那些年,他从什么也不懂的稚嫩小童,长成一个些微有点叛逆的半大小子。他十二岁那年,昭国边境被大举入侵,萧府全军出动,只有他因为前几天没起来参加晨练被爹打肿了屁股,闷闷不乐地被留了下来。
再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北境传来了昭军落败,萧将军被俘,九族被屠尽的消息。他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这到底代表了什么,昭国内部已经开始蚕食将军府遗留下来的势力,那时候萧将军被视为昭国之耻,他作为萧家遗孤,更是被处处喊打,直接赶出了将军府,凄凄惨惨地隐姓埋名,在贫民巷里风餐露宿,险些沦落到跟恶狗抢食。
那些饥饿,寒冷,家族灭亡后的悲痛与耻辱,尽数化为因为生长期营养不足而小腿抽搐的疼痛,密密麻麻,又挥之不去。
偶尔萧辰会想起自己的家人,不苟言笑的父亲,飒爽泼辣的母亲,豪爽威武的大伯,以及那个可能早就死在外面的小堂兄。虽然切齿拊心,但他并没有卧薪尝胆的谋略与才能,他唯一能做到的是尽力不饿死在明天日出前。
十四岁的萧时在某个阴云密布的早晨,出现在他身后,一袭红衣,早已没了病容,比他高了不少,像一柄刚开刃的剑。萧时伸手扶起了他,对他笑了笑,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弟,我来带你回家。”
在那个瞬间,以及之后的好多年,萧时都是萧辰眼中的英雄,是冬日里唯一的光。但光芒过于耀眼之后,他便逐渐看到了自己藏在阴影下的私心,他知道自己不该怪萧时,堂兄的优秀并不是其他人轻视他的理由。
但,他只是个普通人,当年他没办法卧薪尝胆,现在他也很难甘愿只做萧小将军没出息的弟弟。
他开始期待着萧时出征的时候,战死疆场。这样骠骑小将军依然拥有威名,而他也不必再做阴影下的窝囊废。可萧时每一次,每一次都能安然无恙地回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弟弟,你长大不少。”
萧时太强了,强到萧辰近乎绝望地意识到,只有杀了他,自己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在人前。
萧时不再是他的救世神,而是他这个凡人需要弑掉的神。只有除掉萧时,他才能做回萧辰。
萧辰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情绪压下。他必须冷静,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计划。他拿起桌上的密信,仔细看了看,然后将其丢入火盆之中。火光闪烁间,密信化为灰烬。
萧辰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这场兄弟间的较量已经开始了。他必须赢,否则他将失去一切。
“大哥,黄泉路上,休要怪我。”萧辰低声说道,“一切,都要怪你自己锋芒太盛。”
萧府传出的密信,带着一定要让萧时死的恶意,经过三天时间,在柳时衣踏进流水村日月药庄的半刻前,传到了萧辰手下的弟弟福贵那儿。
福贵看完了密信,还在想上哪儿去找萧时的下落,门外便进来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姑娘,拿着萧时的金燕信符,来问他要五两银子。
柳时衣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她拿着那五两银子,高高兴兴地回家,去张木匠那里付清了修房子的钱。还剩下了些银子,被她分了一些去盛心斋买了点心,另外的则被她换成了铜板,去履行她此前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