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课程并不忙,身为大二学生会主席的阜徵倒是挺多事情忙忙碌碌的,这日犯懒,什么都不想做,他便关了手机出门了。
学校旁边有一段高高的城墙,因为风化严重所以没被列为旅游景点,地方也偏僻,没什么人去,阜徵倒是喜欢那里清净,所以溜溜达达过去了,优哉游哉爬城墙。不过等他爬上去了才发现这里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城墙上有个高高的平台,一个穿浅紫外套的男人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啤酒罐,四周也散落着不少的空罐子,脚悬空放在外面晃悠,危险得紧。阜徵一下子就恍惚了,依稀觉得眼前这一幕很熟悉,是何年何月,风沙明月胡杨战场,铁甲烈酒候君不至……似是故人来!
阜徵甩开脑子里奇怪的想法,以为这人是想不开的,于是唤了他一声,男人闻言低下头来,露出一张狂狷的脸,阳光在眸子里折射出细微的紫芒,他的眼神魔魅得能把人拖进地狱里。
阜徵微微失神,旋即笑了,温声道:“那里不安全。”慕容桀挑眉,然后不屑地翻身从高高的地方跳了下来,游刃有余,“小娃娃,你倒是多管闲事。”这个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阜徵差他六七岁,却没想到会被叫成小娃娃,他无奈地摇头,忽略掉心里那一瞬弥漫的怔忡,“我叫阜徵。”
“你见谁都自我介绍么?”慕容桀打量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笑意顿了顿,随即又掩饰了过去。
“不,”阜徵望着他,有些困惑,“我只是觉得……我好像见过你。”那种熟悉感让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对方下一秒就会露出讥诮之意……男人果然如此,睨眼道:“国内还在流行这般落伍的搭讪手法么?”
阜徵也不生气,反而有些欢喜,他长得高大帅气,此时却笑得温柔,“是我唐突了。”伸出手,“可以认识一下你么?”
慕容桀本是狂傲之辈,不知为何居然被他笑得有些无奈,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报自己的名字,只说让他带他四处走走。
这个男人是美国华裔,这次是心情不爽甩手买了张机票回国,恣意任性得很,晚上十二点就要登机回去。阜徵也不追问他的个人信息,只是看了看手表,他们刚好可以相处十二个小时,对方还没走,阜徵冷不丁的已经心生不舍,这种感觉让他倍感陌生。
离开那段城墙的时候,慕容桀回头驻足了片刻,他生平做事雷厉风行,此刻却忽然有些犹豫地道:“小娃娃,你说得对,我也好像见过你……好像来过这里。”阜徵微怔——原来那种第一眼就心脏如同刀割的感觉,你也感同身受。
“我总是梦见那样的场景,边塞,将士,战争……”阜徵道,眼里是陷入回忆的色彩,“一眨眼就变成一个院子,那里有个葡萄架,葡萄架下面有个人在睡觉……”
此时他们在一艘游江的仿古木船上,除了船头的渡江人就没有别人了。慕容桀听他如是道,眉眼弯了弯,“你想说你梦见的人是我么?”
“我不知道,也许继续梦下去才知道。”阜徵不置可否,眼神却直勾勾看着他,像是要把他刻进脑子里。慕容桀半辈子都不曾怕过什么,这时却被看得心悸,禁不住叹道:“你太执着。”
阜徵有些困惑地笑笑,“其实我哥老说我肯定上辈子执着过头了,这辈子反而什么都不太在意。”可是偏偏那些梦,梦里的那个模糊的人影……他日日夜夜念念不忘。
下了船,他们来到了九十九级阶梯前,这里有个传说,说是恋人一同走过就能长长久久。
很老土的传说,慕容桀不知道,阜徵也不提,只和他一起往上走。慕容桀的步子大一些,早一步走到了最顶的位置,阜徵仰头看着他,逆光里狂狷的男人有一瞬轮廓柔和不可思议,他近乎贪婪地望着他,像是看着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慕容桀回头时看得分明,心里蓦地有根弦被触动了,又酸又涩又带着一丝细不可见的怀念,依稀是哪一年哪一日,他熟睡醒来看到的也是这双迷恋的眼睛?
走完阶梯就能看到一个寺庙,念经的和尚已经胡须皆白,却声似洪钟字字虔诚。阜徵拉着好奇的慕容桀上了香,求了平安符,最后阜徵还去求了一张姻缘签,签上却写着“前生尽数付黄泉,来世陌路无须见”,说不上是上上签还是下下签,他们二人看了只觉得鼻子莫名发酸,却心头多了一分释然。
慕容桀笑着道:“也许你我真的前世有缘,只可惜一碗孟婆汤,大家桥归桥路归路。”阜徵认真地问:“也许我想再续前缘。”慕容桀出了神,低念一声“小娃娃”,就没再说话了。
吃饭的时候,他们选了一家中餐厅,店老板在每张桌子上摆了一束鲜艳的花,慕容桀看得出神,禁不住去抚摸那些花瓣,“这是什么花?”
“格桑花,”阜徵道,眷恋地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眼里的这个男人近乎完美,“这是格桑花,藏族有个传说,找到八瓣的格桑花,就能够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