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暗地里跟着的影卫,他就没带其他人了,白马寺是在半山腰处的,阶梯一路从山脚修到寺门前,因为阜怀尧早几年掌政的时候就取消了宵禁,所以即使天色将晚也有不少人上上下下。
但是出自天性的本能,他们都会微微避开这个白衣霜冷的华贵男子。
他就这么一个人孤独地走在残阳古道上,明明家就在脚下,明明这天下无不是他阜家的土地,偏偏他就像是——断肠人在天涯。
其实他习惯了,在阜远舟不陪着他的那十几年里,他也是这么一直一直挺直了背,一个人一条路地往前走,不回头。
阜怀尧微微低下头,看地上拖长了的影子,衣袂随着动作摇摆,偶尔露出手腕上那根渐渐褪色的手绳。
很多东西,都总有褪尽铅华的一天,包括那些铭深的记忆。
他总能再次习惯,往身边看的时候,没有那个会对自己笑得温柔的男子。
白马寺山脚下有着不少贩卖香烛纸符的小摊子,也有一些远游的僧人在这边化缘,更不缺的就是各种测字算命的档位了。
阜怀尧经过一个破破烂烂的算命摊子前时,那里坐着的一个华贵夫人就突然朝摊子后那个老道人打扮的老头子砸了几个铜板,啐道:“你女儿才会嫁个痴傻儿!哪里来的死疯子!?”
骂完那妇人就怒气冲冲走了,老道人也无视了四周人的侧目,耐心地把散落在地上的铜板捡起来,还小小声咕哝道:“一身铜腥命中带血,能不报应在儿女身上么……”
阜怀尧正巧听得真切,说不上是为什么,就停下了脚步,站在了摊子面前,清清冷冷道:“你能算什么?”
老道人愣了一下,抬头,天色已经昏暗了不少,他看不太清楚来人的模样,但那身不凡气度还是看得真切,立刻笑道:“算命测字,什么都可以。”
阜怀尧想了想,拿起桌子上劣质的毛笔和纸张,横撇竖捺,写下一个“舟”字,推过去给他,言简意赅:“测个字。”
老道人看了一眼,眉头动了动,“‘舟’乃不稳之物,随水而走,你有重要的人离家远行了?”
“……嗯。”阜怀尧也是一时兴起,听他说得这么准,心里倒也起了几分在意的心思。
老道人的手点在纸张上,“舟”字的侧边不知何时不小心沾了一点墨迹,他道:“舟压不住水,随时又倾覆的可能,最近,他恐怕有大祸临近,而且,祸起萧墙,近在身侧。”
阜怀尧的眼神猛地颤动了一下,好一会儿后将双眸情绪敛尽,才道:“算命的大多数都报喜不报忧,你这么算,若是有个万一,就不怕有人报复你?”
“老道我从来都是算凶不算吉的,要不是因为盘缠用光了,你们爱算不算!”老道人耸耸肩道,显然是习惯了旁人这么说教。
阜怀尧掏出碎银子放在他桌上,“那么,可有破解的方法?”
老道人笑了,“既然已经知道有祸事临头,该有的破解之法,也就有了。”
阜怀尧皱了皱眉,最后还是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那老道人笑嘻嘻地把碎银子收在贴身的口袋里,不过想了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便掐指算了算,然后猛地一拍大腿,心里大喊:
“真龙在天,困情落地……居然是真龙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