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仲曾经说过,阜徵是他的天,是他没遇到柳一遥前替他撑起整个人生的天。
但是于阜徵而言,最开始的开始,在他母妃死后、父皇忽视、众兄弟欺压的日子里,救他于绝望之中的不是抱养他的贵妃,而是在众人围攻之下用弱小的身板挡住所有拳脚的五皇兄阜仲。
在那个他还完全掌控不了自己人生的时日里,是阜仲给了他一片尚能喘息的地方,不至于早早夭折在罪恶深埋的深宫大院里。
阜仲善良,阜仲温和,阜仲像是菩萨一样对人好……阜仲是他染黑了心染黑了手之后心中唯一的净土。
他感激他,他尊敬他,他羡慕他,他更希望能够守护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完全陷进黑暗的泥淖里。
但是慕容桀却是个和阜仲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行事放肆,他作风邪气,他恣意妄为视众生为蝼蚁,他豪爽霸气义气当头……就像是能引着人沉沦的黑色深渊。
……阜徵的自制力在他面前不堪一击,就这么被他拉下了地狱。
一柄剑,一匹马,一个江湖,是阜徵从小就梦想着的生活,他厌倦官场斗争,厌倦皇权脏污,厌倦没完没了的算计没完没了的杀人。
所以帝位争夺的最后,他跪在了敬仰了一辈子的兄长面前——将这个菩萨一样的人亲手推进了深渊里。
看见素来与世无争的阜仲倔强着眉眼硬撑着一口气登基即位的时候,阜徵就明白,这片净土,被他亲手毁了。
是他最先忍受不了被欺压的火气选择反击,也是他先放弃了皇位。
——是他对不起阜仲。
阜徵还不起原本的他,只能在战场上还他一个安稳天下。
战事总算稳定下来的时候,阜徵终于实现了自己去江湖上走走的愿望。
那时正是四月柳絮飘飞的季节,他一路南下,行至了江南。
然后,第一回撞上了江湖高手的切磋场面。
——刹魂魔教教主慕容桀和已经成圣的木石圣人。
这两个人虽是低调,但是身处常年收集江湖讯息的皇室的阜徵还是一眼认出了激战中的两个人是谁,一身热血瞬间沸腾,手中长剑都发出蜂鸣之声。
相较之木石圣人的精绝杖法,慕容桀的剑式显然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天下间最常见的兵器是剑,最好学的兵器也是剑,但是最难达到巅峰的也是剑。
而那时候的慕容桀,已经达到了天下难有敌手的地步了。
二人的切磋看得阜徵如痴如醉,就在这个时候,慕容桀的剑尖却是冷不丁地指向了他!
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剑的风华,阜徵只看得眼前银光如蛇,待得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本能地拔剑格开了这一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双邪性的眼在面前放大。
那双眼极黑,却又隐隐泛出一阵微紫色的流光,一下子映在阜徵的眼中。
阜徵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这双眼就远离了,眉目狂狷的邪气男子一袭紫袍映着血红的长剑,停在他身前三步之外,嘴角勾出玩味的弧度。
“小娃娃胆识不错嘛!居然还有反应的能力。”这个男子看起来分明不过二十七八岁,比阜徵大不了多少,但是语气却像是个年长之辈。
木石圣人则是个年过七旬的老者,一身袈裟,匆匆赶了过来,道:“慕容好友,这位小辈不过是误入,你就莫要见怪了。”
慕容桀轻哼一声,收起了手里的荆麟名剑。
阜徵这才缓过神来,急忙向两人拜了个晚辈礼,“晚辈付寒良冒犯了,还请木石前辈和慕容前辈见谅。”
慕容桀觉得新奇,他看着年纪不大,但实际上和木石圣人是一个辈分的,只是江湖上没多少人认识他,认识他的也喊打喊杀,这个付寒良的态度倒是平和的叫人意外,“小娃娃,你认识我?”
尽管知道这个男子逆天的年龄和外貌,但是被一个看起来不比自己大多少的人叫成小娃娃还是挺别扭的,阜徵哭笑不得地道:“认识,慕容前辈可以唤我寒良。”这是他的字。
慕容桀摸摸下巴,“我不是人人喊打的大魔头吗?看你一身正气就像想当大侠的,怎么不为民除害?”
想当大侠还能看出来的吗?——阜徵觉得好笑,“正邪之分不过是大家认同的方式不同罢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魔头也未必就一定是坏人。”
“哦?难道我还能是好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