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恨生(三)(2 / 2)

轻舟万重山 MO忘了 5393 字 7个月前

那些背叛,那些死亡,还有那几个无辜的孩子横贯在他们之间,生生破出一道天堑阻隔左右。

指环依旧,可是世道,却变了啊……

……

一纸辞呈偷偷放在了宰相府,一匹瘦马安静地出了城。

柳一遥出京的时候,他没有回头留恋这个埋葬了自己的心一辈子的城池,亦不敢回头,只怕回头看一眼都是痛。

怕再看一眼……就舍不得离开他了。

至爱不悔。

这是他留给阜仲的最后四个字。

就此,绝笔。

爱恋转瞬间见血封喉。

阜仲站在空荡荡的乾和宫里执着这承载了十二年深情的薄纸,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

不观山很偏僻,很安静,但是处在京城辖区,常常能听到关于那人的只言片语。

柳一遥接过小贩手里的煎果子,在简陋的茶摊上坐下,点一壶茶,听过往的行脚商人说那些真真假假的天朝之事,有些恍惚地想,他不在了,可有人会在早朝之前偷偷给他带一个热腾腾的煎果子?

听说他病了,听说他新添了麟儿,听说他册立了太子,听说太子的名字唤作阜怀尧,听说他追封了七王爷做忠勇公……

每听一次,回忆就多了一份,思念就重上一分。

阿仲,一辈子这么短,数来数去不过几十年而已,根本来不及忘记你。

遇见孪生姐姐,纯粹是个巧合,他却没想到,竟是会在姐姐的儿子苏望苍身边,看到一个熟悉的孩童身影。

他时隔太久,他对本就交集不多的阜徵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觉得这个孩子的眼神,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巧妙地便套出了他的身份——哦,对了,一个生在皇家却名为苏昀休的孩子。

他的母亲,就是那年和他纠缠在床榻之间的妃子。

——那一瞬,愧疚才是那把剜骨尖刀。

苏家灭门后,他闻声赶去,最后带回小镇的,只剩下这两个孩子,以及深夜一一运上山来的千百灵位。

柳一遥没有过问苏昀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身份不明的属下,也没有问苏望苍为什么执意认为是自己害死整个苏家,他只想在余生之年好好保护他们,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不然,一旦空闲下来,那透骨的思念会吻杀他的理智。

……

——若有一天边疆烽火不再百姓安居乐业,你不想留在这个皇位上了,就和我一起去纵情山水,游遍三山五岳五湖四海好不好?

——塞外边疆,海角天涯,不管你去哪,我都陪着你。

你明明这么说,可是现在,你又在哪里?

人生长恨水长东……二十年生死不见,阜仲已经发须皆白,可是那年承诺会陪他走遍天下的人,却仍然是记忆里笑如江南烟雨的模样。

阜仲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熟悉的脸庞,却摸了个空,方似如梦大醒。

那风华正好的岁月里,那他所爱的,所珍视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啊……

七弟,对不起。

一遥,你在哪里?

告诉我,你在哪里?

他总是过于迟钝,一梦醒来,方觉自己已经痛失所爱。

他恨不得将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仍是找不到那个执手与共的心爱之人。

是的,直到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很多事情,其实远没有你对我来的重要。

但是迟了。

十二年前他们回不去从前,如今他已经回不来了。

犹然记得多年前梦中,颜容雅丽的男子嘴角含笑眼神悲伤地说再见时的情景,那时阜仲就已明白,他的一遥,再也不会回来了。

阜仲死死守在这个他曾经不想要的至尊之位上,只为能够坐拥这天下,便能感觉柳一遥还在。

他承诺过的,陪他生,陪他死,陪他过一辈子。

现在,他大限将至,这片土地仍然属于他,他的一遥也属于他。

白衣的太子蹲在他身边,素来冷漠的神情里竟是带上了悲伤。

“尧儿,莫伤心,”他呢喃,攥紧了那生死不离的白玉指环,“一遥和七弟等朕等得太久了,再不去,他们恐怕要过奈何桥了……”

——你在的地方,怎么会没有我?

一遥,我用一生,怀念你曾说过的这句话啊……

既然你已失言,那么现在,轮到我去你在的地方了。

……

菩萨一样的你啊,我就多瞧了那么一眼,就用上了一辈子来爱你……

风雪飘摇里,柳一遥对着窗外回想起那人秀丽眉目,忍不住静静微笑,对身边的两个孩子道:“昀休,望苍,帮我把一样东西取来,可好?”

我们说好生死不离的呢,却害你一个人孤单了那么久。

真抱歉,我这一生唯一一次食言竟是于你,七王爷当初那句话果然像是一个咒啊。

他握紧了白玉指环,按在心口,感觉着心脏渐渐虚弱的跳动。

奈何桥边,我会守着你来呢,你可不能装作不认我……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头也不敢回地离开京城的时候,还不曾对阜仲好好地道别。

呐,对不起,阿仲,再见。

明天见。

下次见。

……下辈子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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