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远舟猛地回神,摇头,“没事。”
他只是忽然有种感觉,阜怀尧对他如此心软,若他坚持,去走一趟榆次山脉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他要急着去榆次山脉的原因……
阜远舟暗暗心里推敲着。
阜怀尧此时却道:“朕说了,别想太多,”他的眼神像是三冬天里的冷水,能浇得人透心的凉,“一个人再有能力也是有限的,能有多少事是没了你不行的?”
他话是放在这里了,却明显是话中有话。
阜远舟用一根手指摸了摸鼻梁,道:“远舟没有逞强,只是该自己担待的,远舟自然不能避开。”
虽说这世间千思百虑都抵不过世事无常,不过不去考虑周全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他现在这种每一步都走在冰刃上头顶悬着刀脚下埋着刺的境地下。
阜怀尧深深看他一眼,缄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你要担待多少?”你若是不告诉我,你又怎知我没有能力没有这个心来帮你?
阜远舟却一下子沉默下来。
……若是能说,他又何苦惹他恼怒惹他心烦?
窗外,晨阳明媚,碧蓝的天空亮澄澄一片,连绵至了地平线。
御书房里,更漏的滴水声声声清晰又单薄。
五爪金龙盘绕的袖子之下,阜怀尧的五指无力地张握了数下,像是想抓住什么,指缝里却只挽留了一缕缕无形的空气。
……
宫门前的大道。
连晋、商洛程、庄若虚、楚故和周度几个朝廷重臣一起并肩往外走。
庄若虚不自主地往后面看了看,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高耸巍峨的宫门,他皱眉道:“三爷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话是一个疑问句,不过语气倒是有了七分的肯定。
连晋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你才看出来啊?
商洛程闻言,眉头就皱的几乎夹死一只过路的苍蝇,“若是三爷恢复了,再待在宫中岂不是于理不合,爷他……”
楚故恨铁不成钢地看他,“若说三爷恢复了,你猜第一个知道的人是谁?”
剩下的群臣纷纷沉默。
如果阜怀尧存心护着阜远舟,他们能有什么法子?
……
御花园。
阜远舟练完剑,走向专门为牡丹围出来的偌大的花圃,里面的牡丹已经开得七七八八的了,白、黄、粉、红、紫、墨紫、墨黑、雪青、粉蓝、绿等等姹紫嫣红竟相簇拥在一起,灿然怒放,花型、荷花型、玫瑰花型、半球型、皇冠型、绣球型等等千姿百态,种类繁多。
花圃中有个拿着剪子的花匠在处理着牡丹的枝叶,见他来了,立刻行了个礼,“下官见过宁王殿下。”
“本王只是来看看,你做你的,不必拘束。”阜远舟道。
那花匠诚惶诚恐照做。
阜远舟在花丛里逛了两圈,指了指边缘的一盆楼子台阁形状花瓣的玉楼点翠,对跟在旁边的小太监道:“寿临,把那盆玉楼点翠拿到御书房去。”
“是,殿下。”寿临不疑有他,赶紧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那盆牡丹从牡丹丛里移出来。
阜远舟低下头,指尖触碰着一盆锦云红的娇嫩的花瓣,侧头看花匠,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询问这盆花的习性一般,嘴里却是道:“叫呆在严舆的人撤出来待命,另外把资料送来京城。”
花匠作毕恭毕敬回答状,同样压低了音调:“一个都不留?”
“一个都不留,到时候我自有安排。”阜远舟道。
“是,还有,您要的东西右使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送来。”
“嗯,我会去拿,不用拿进宫里,最近小心点,你别再露面了。”阜远舟点头。
“是……这盆锦云红是去年洛阳那边上供的,品种优良,花期也比较长……”花匠突然而然换了个话题。
“殿下,咱们现在回御书房吗?”寿临搬着那盆玉楼点翠走回来,问道。
阜远舟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