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一)(1 / 2)

明明,明明 姑娘别哭 7676 字 2个月前

苏景秋结束隔离拖着行李进家门的时候,司明明已经到家了。家里除了司明明,还有两位母亲聂如霜、王庆芳。三个人不知在聊些什么,老人在嘻嘻哈哈地笑。司明明则在一边陪笑。

看到苏景秋就嘴角向下,短暂表示了一下无奈,又恢复原状。

“不是说还有一周?”王庆芳见他进门就问。

“时间算错了。”苏景秋说。

他也是离奇,酒吧里有人确诊了,他被拉去隔离。庆幸的是司明明那几天在聂如霜家里,照顾做支架的司明天,从而逃过一次隔离。不然明总会因为他影响她工作而震怒的。

隔离这段日子可真是修行。

苏景秋没做太多准备工作,出发前涛涛要给他送泡面,他说:“送屁送,那泡面有什么好吃的?隔离餐多健康!”

真是健康,营养搭配均衡,但第三天起他看到盒饭就开始头晕。每天靠着摇摇欲坠的求生欲吃点东西,然后就是在房间里无负重健身。白天的时候是不敢给司明明打电话的,打过一次,司明明要开会,直接挂了。

苏景秋开始责备涛涛给他送泡面的时候不够坚决,涛涛就对他说:“多亏了没给你送,我在这边隔离点,还能吃好点。”

苏景秋是第一次被隔离,但他的店铺却是三天两头歇业,一歇一个礼拜。顾峻川要问他要不要搞线上餐厅,苏景秋拒绝了。预制菜他不稀罕做。但他却靠帮顾峻川研究健康低糖点心,赚了一笔不菲的费用,得以继续维持生计。

苏景秋在破产边缘晃荡,老天爷好像在磨练他的心智,每当他觉得该破产的时候,就赏赐他一点生意,让他的心在不断摇摆。

经历过隔离后的他,再回到自己的家里,简直像回到天堂。就连客厅那个他几次张罗要换掉的沙发都变得顺眼起来。

王庆芳和聂如霜再寒暄几句就借口要走,准备给他们小两口留点空间。送走人后苏景秋问司明明:“说什么呢?笑那样。”

“说你小时候抹屎很可爱,言外之意让我们也要个孩子体验一下抹屎的乐趣。”司明明说。

“有你吃屎可爱吗?”苏景秋问。

司明明瞪他一眼,懒得跟他打嘴仗,就问他想吃点什么。

“泡面。”苏景秋说。他是真想吃点垃圾食品了,哦对,还有水果。

人的欲望经过二十来天的洗礼,开始变得原始和简单。事实上如果不是饿着肚子,他很想给司明明展示一下他这二十天清心寡欲的成果。

司明明并不意外他想吃泡面。她的助理隔离完也想吃泡面,回到公司后每天中午来一桶加大份泡面,连吃了一个星期。

她目前就职的企业是从前公司投资的子公司,做成人教育。她去的时候赶上业务爆发期,人员流动性极高,下属们每天都在招聘。倒不用裁员,在严苛的制度之下,每天都有很多员工主动辞职。

创业公司讲究高效,并不在乎人员的流动,只要核心技术在,每个人都是流水线上普通的一员。

司明明算资方下派,但因为有前情铺垫,在她正式到岗前就已经有了血雨腥风的流言,所以她的开始是很畸形的。别人怕她忌惮她,当面不敢表现出来,但在她开始构建工作的时候,各种推诿;内心里因为讨厌她,所以在背后暗暗排挤她。

她的下属、合作部门、以及这个创业公司的老板,都明显跟她隔着厚厚的一层纱。

司明明并不想扭转局面。别人是不是喜欢她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只需要做她的本职工作,至于人情,于她而言都是负累。

只是创业公司节奏快,侵占了她更多的生活空间,她几乎百分百都在工作之中了。司明明适应了一个月,才步入正轨。

她的生活习惯也因为高强度、迭代快的工作而发生了一些变化,最先变化的,就是她不能养生了。从前不管多忙,一日三餐按时吃、觉要按时睡,但现在,这种起码的诉求不能满足。她要靠周末两天蒙头大睡来回血。苏景秋隔离回来这一天刚好是周六,她睡了一大觉,气色真是好些了。

掐指一算,距离她离开原公司,一年过去了。

苏景秋夹起一大口泡面送进嘴里,挑着眉眼看自己那个气色不佳的老婆。

“有话说。”司明明察觉到他在看她,就让他直说。

“我看你上周每天回我消息都在半夜十二点以后,就这破工作,非要做吗?”苏景秋真的心疼司明明了,前年夏天的那个王者司明明,好像被工作吞噬了。

“谁的工作是好工作呢?”司明明问。

苏景秋潜意识里觉得司明明是在说他将要破产的两家店铺,好像当下的他还不如她,至少她有高薪的收入,而他只是胜在自由。

“我的工作虽然不怎么样,但我每天高兴。我图的就是高兴!”苏景秋说。

“嗯嗯。”司明明以嗯嗯来应付他,朝他嘴里塞了一块熏鸡,让他闭嘴。

她不是不想听苏景秋说话,只是她这一天有点罕见地心烦,也说不出为什么。可能是相约而来的两个老人,意有所指地说那些话。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两位“江湖儿女”竟有一天也开始有了延续后代的瘾,向往起带孙女孙子的生活来。这压根不在司明明的计划之中,司明明对生小孩没有任何的瘾。

苏景秋看出她心烦,就起身揉揉她的头,说:“下次她们再说,你就说我身体有问题。”

“你哪有问题?”

“你就这么说。”苏景秋在凳子上翘起了二郎腿:“虽然苏景秋看着身体很不错,当然,也真的很不错,但他这些年熬夜、抽烟、喝酒,精子早就废了。你就说我这好体格找不出一颗好精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标榜自己的好体格。司明明被苏景秋逗笑了。他那自尊心也是奇怪,可以说他生不出孩子,但不能说他身体不好。

“笑什么?”苏景秋眼一瞪:“你不许造我不行的谣!”他看出来了,司明明才不会拐弯抹角,把她惹急了她没准会说:苏景秋不行。

司明明被猜到坏心思,眼睛一眯,当作默认。

乐观主义者苏景秋就缴械:“随便吧,在乎那些虚名干什么,不行就不行吧!”

只要别像涛涛那么惨就好。涛涛在国外辗转摘水果的时候,被女朋友甩了。分手后姑娘说涛涛还没有她的口红大,这让涛涛着实委屈了一阵,逢人就想脱裤子给人看,快看啊!我不是啊!

这够苏景秋笑一辈子了。

这一年来还有一些笑料。

首先是陆曼曼被小男友逼婚。小男友自从知道了自己是陆曼曼交往时间最长的男友后,意识就开始膨胀,终于有一天掏出戒指来,要跟陆曼曼长相厮守。陆曼曼吓坏了,把那戒指塞回小男友的口袋,对他说:“我宁愿你掏出一把枪来。说好的玩玩,你怎么还认真起来了?”小男友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陆曼曼躲不过,索性跑进了山里。

第二个笑料是张乐乐。她做线上分包的工作,有一天,新工作的财务说老板表扬她这部分工作做得不错,要给她发奖金,让张乐乐期待一下。张乐乐狠狠期待着,奖金到账那天,她看到了金额,66元。重要的是分包群里得知她有奖金,让她发红包,她发了88。里里外外赔了22。

生活就是这样平淡,心酸里掺着点好玩的事。身边的人好像都过得不算太好,按道理说,司明明的生活圈子和工作圈子里的人应该更能扛住风险才对,但现实并非如此。接连听说有人生病,也不乏有人离开。司明明觉得这日子寡淡得暗藏着杀机,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出一颗大雷来将人炸个粉身碎骨。

她自己就有这样的感觉。身体里好像在积蓄着奇怪的能量,这能量日益膨胀。

苏景秋也感觉到了。所以他提议他们出去走走。春天快要结束了,而他们还没出去看过花。

“假如春天就憋在家里,那这一年也出不去了。”苏景秋吓唬司明明:“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个道理懂吗?“

“去哪呢?”司明明问。

“随便去哪,反正也是在酒店里躺着。”苏景秋现在觉得在酒店里躺着也挺好,换个地方躺着,告诉自己空气不一样。在家里叫憋闷,在外面叫自由。人就是这么懂自我安慰。

“我想去南方。”司明明说。

“行,去南方。湖州,人少。”

“现在去哪都人少。”司明明说:“无非就是赌运气。万一去了回不来,那就有趣了。”

“去一个试试。”苏景秋说。

司明明这次比较容易说服,因为她不想上班。工作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有了懈怠情绪。这种感觉很罕见,她自己知道它来自于哪:来自于对业务模式的不认同。她每天在公司里,看着高压之下的员工,每天都皱着眉头进出公司,毫无幸福感可言。外包公司的员工更是苦不堪言,司明明总听他们在自嘲:外包,狗都不干。

职场进入到了一个怪圈子,司明明也一样。

公司是大小周工作,她认为这样是有问题的,应该给员工多一些休息时间,这样才能提高效率。但其它部门不这样认为,工作任务重,公司又在二轮融资中,如果不填鸭式的冲业绩,对新一轮融资不利。

司明明作为人资负责人,匹配业务的整套方案都被老板驳回。创业公司的一言堂她见识过了。有一天开完会,老板叫住她,对她说:“司老师,很多事不必太计较。立场要对,就像您在从前的公司一样。”

这个“您”字用得好。

司明明察觉到了嘲讽,但她什么都没说。她意识到这家公司根本不是为了做一款好产品,单纯是某些人为了拿到投资人的钱套现。

“那咱们出去吧。”司明明对苏景秋说:“去南方。”

“去之前我能不能拜托你件事啊?”苏景秋说:“顾峻川请客吃饭,你能不能露个面儿?一分钟就行。让他们知道我这媳妇是真存在,不是我凭空捏造的。”

司明明不太想去,但苏景秋眼巴巴地看着她,那模样着实可怜,她动了恻隐之心,于是点点头。

苏景秋心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即刻掏出手机对顾峻川说:“明总要出席本次聚会,规格给我提上来,别丢我的脸。还有啊,在我老婆面前多夸夸我!”

顾峻川别的事插科打诨,但对苏景秋这个请求可是应了。聚会那天苏景秋欢天喜地地拉着司明明,传说中的司明明,一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就都吸了口气。

就连顾峻川这混不吝的人,都坐直了身体,仿佛回到上学时候,看到了教导主任!苏景秋结束隔离拖着行李进家门的时候,司明明已经到家了。家里除了司明明,还有两位母亲聂如霜、王庆芳。三个人不知在聊些什么,老人在嘻嘻哈哈地笑。司明明则在一边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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