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明就那样看着苏景秋, 等他反应过来。她觉得自己的表述已经非常明显了,除非她老公是个傻子才会听不懂。
她忘了,她的老公苏景秋先生, 在没用的事上反应堪称坐火箭, 有用的事情上大脑几乎不转。简言之, 是半个傻子。
只见此刻的苏景秋,像个木头人, 那双有神的大眼转了转, 满是不解。什么意思?司明明跟他较上劲了吗?他们的婚姻本来就不是独角戏, 她牵根绳,他是她的提线木偶, 她一通瞎比划,他一通乱舞。难不成这糟粕还要更上层楼吗?
“我不懂。你给我说清楚。”苏景秋其人, 你不能让他猜,你要让他猜, 那就全完了。不要指望他能猜到正道上去。
他这模样也实在可爱, 司明明拍拍他手背, 语重心长地说:“大傻子,我也有点喜欢你呀!”
她这老气横秋的表白是跟谁学的?
苏景秋先是一震,觉得她在哄骗他、打趣他, 接着又有点相信:他这么好, 他们朝夕相处, 她当然会喜欢他。只是他们是七老八十了吗?
尽管司明明的表白不尽如人意,但苏景秋的心脏还是砰砰跳了两下。有聊胜于无, 方式可以慢慢培养, 内容为王。
他甚至觉得自己耳根子有些热了, 不由用手指搓了搓, 还真是有点热。苏景秋坐不住了,他的思想又开始反复,觉得这司明明八成又有了什么鬼主意。司明明坏着呢!
“你当真喜欢我?”苏景秋斜乜着她:“有几分喜欢我?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给我说清楚!”
司明明哪里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时刻较起真来,那些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了,手一摆:“来日方长。”起身要走,企图糊弄了事。苏景秋却抓住她脖领,将她拉回去,人虚坐在她身上,逼着她给他一个交代。
这怎么交代?怎么具象?司明明实在说不出来,苏景秋就控诉她在哄骗他的情感。苏景秋总是这样,司明明向前迈一步,他飞奔几十步,原本该是一个充满温情的宁静的傍晚,最后演变成了一场逼供。
司明明被他逼急了,就胡说八道:“我对你一见钟情!不然我也不会跟你结婚!”
“全心全意喜欢你!只喜欢你!”
“喜欢你长得好看!人很单纯,括号,不是傻的意思,括号完毕!”
苏景秋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放开了她。见她的脸都气红了,又觉得可爱,捧着亲了口。
苏景秋心情畅快,放过司明明,两个人又靠回沙发。王庆芳打电话问他们在干什么?没事儿让他们回家一趟拿东西。苏景秋不想动,果断拒绝:“累了一天,这都几点了,明儿去吧。”
聂如霜也让司明明去家里取东西,司明明也不想去,老人就这么骂骂咧咧挂断电话。
他们俩都不太想看手机,也不知怎么,打开手机都是有点吓人的消息,于是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郑良说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苏景秋终于想起这件正事儿来,转述了郑良的话。
“你见到她了?她怎么样?”
“她去公司取东西,我看气色不太好?”苏景秋说。
司明明点点头。郑良遭遇的事在职场上并不新奇,司明明希望她挺过去。事实上她提供的举证,还包括那个准妈妈的陈述以及当时的材料,那些是能够证明郑良对此不知情的。准妈妈同意实名提交,也是郑良自己种下的善果。她善待了她,她报答了她。这场因果就是这样简单。
至于她的立场,其实没那么重要。她可以选择明哲保身,陈明也不会真的就栽赃给郑良,不然他的明星员工遭遇这么大的事,他也会有连带责任。司明明之所以帮个小忙,无非是想着快要过年了,好人都该过个好年。
她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对“过个好年”有执念:老江湖聂如霜这样、标新立异的陆曼曼这样、温柔贤惠的张乐乐也这样。她自己被她们感染,也觉得“过个好年”是一年好的开始。
这理由简单得令人费解,但确实是真的。
希望郑良过个好年,来年再战。
“郑良的事…”苏景秋迟疑地说。
“过去了。”司明明打断他:“以后提起郑良不必战战兢兢,我没有多想,你也不用刻意逃避。谁都有过去。”
“那行。”苏景秋想起她在酒吧里给男人算卦,就又说:“别的不说,你真会算卦啊…”
“你直说。”
“你以后算卦别摸手啊!”苏景秋说:“我管我自己,你管你,你不能光要求我不要求你自己。”
“咱俩别管束,咱俩对齐标准。”司明明说:“以后你喝酒我也喝酒、你抽烟我也抽烟、你跟人勾肩搭背我也如此,咱们呀,讲究绝对公平。”
苏景秋闻言弹坐起来,大喊一声:“司明明!”
司明明则问:“有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苏景秋被问住了。司明明说得对,他不喜欢被管束,那他也不该去管束别人。这种平等真是挑不出任何毛病。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会抽烟?”苏景秋问。
司明明就上前摸他衣服口袋,摸出一盒烟来。司明明虽然不抽烟,但她恰好懂烟。当年她的爸爸司明天同志跟他的老同事们发了工资改善伙食,在家门口的树下摆两张桌子,桌上是酱好的肉。他们喝酒、抽烟,小孩子在一边玩。司明明不爱跑来跑去,拿着本书坐在一边看。大人们说的烟烟酒酒都落到她耳里。别人还夸她呢:我们明月真厉害,闹市读书,有大将的风采!
小明月却是记住了那些烟,旱烟辣、薄荷烟凉…到了学生时代也好奇,跟同学要过一根,送进嘴里之前想起大人的姿态,仰脖子吸了一口,那烟雾自然吞不进去,但动作倒是看起来娴熟。还被叶惊秋看到,握着她手腕子要带她找老师,说她思想品德败坏。
那都是陈年旧事,司明明这种聪明人,只要她愿意,什么东西看一眼、心里琢磨几次,也就能上路了。这会儿她点燃一根烟,捏在手指间,在苏景秋的注视下往嘴里送。
苏景秋一阵心惊,一手捏住她的嘴,快捏成鸭子嘴了,一手抢过那根烟灭了:“司明明你可真牛逼,行了我知道了,你了不起!”
“我还没抽呢!”司明明作势又要点,苏景秋上前按住她:“你跟我来劲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