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一日, 从傍晚飘落的小雪慢慢铺过四野。
庄园里做了许多节日装饰,灯火通明。烟花点亮夜空,明暗在星火四落间逐渐交替。到了这么一个明显的节点, 程似锦才忽然发觉,其实两人也没有认识特别久。
她挽着一件白绒披肩, 望着摇落的烟火。不远处的烟花前, 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小少爷从管家那里要了两个手拿的烟花棒, 那一团雪白的颜色跟地面快要融为一体, 随后很快地移动过来。
陆渺凑到面前,跟她要打火机:“我要点这个。”说着分给她一个。
程似锦本来不想拿,看到他一截白皙手腕露在外面, 悬在半空,她眼神闪动了一刹, 接了过来:“在那边点完自己玩就行了,怎么一定跟我要?”
“我想给你看。”
程似锦在身上摸了一下,张特助这几天不在, 她才恰好自己带了一个打火机。火焰啪嗒一声从她的指间燃起, 亮度剧增, 光芒映着彼此的脸颊。
陆渺看着她被映亮的下半张脸,目光停在她的红唇上, 随后才怕被发现似的匆匆挪开视线, 把烟花棒点燃,再用手上的烟花火星碰到她的那一支。
迸溅的星点如昙花乍现。
即便是一年当中最热闹的节日, 发生在程家也实在显得安静。程似锦从小对这种节日就没什么概念, 她的工作日和休息日从来都十分混乱, 只有这两年才因为母亲的要求而稍微规范。
她看着烟花很快消失寂灭, 星点消失不见。陆渺也没有再去要, 他从衣服里抽出擦手的湿巾,给程似锦擦拭指尖,跟她说:“我以前都是跟家人一起过的。今年……”
他停了一下,慢慢露出一个微笑,就算已经尽力掩饰,还是无法避过话语当中的惆怅。他说:“今年是第一次没有在他们身边。”
程似锦想说,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话没有出口,很快听到陆渺转过头问她:“明年你还会跟我在一起过年吗?”
程似锦道:“太遥远了吧……”
“一点也不遥远。”陆渺抓着她的手,把擦干净的手指放在自己脸上。他的脸颊在外面待久了,略微冰凉。他闭上眼,贴着程似锦的手,触碰她温暖的掌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在想——三百多天,我要忍耐同一个男人在身边三百多天?要是我腻了该怎么办,要是他变得很没意思该怎么办?所以,程总不做没有结果的承诺,特别是不对我说。”
程似锦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们宝宝已经把我看穿了吗?那为什么还要我承诺。”
陆渺叹了口气,道:“姐姐,你对爱情其实很悲观。”
程似锦捏他的脸,把陆渺柔软的脸颊掐得红了一小块儿。陆渺认真地盯着她的手,用眼睛很严肃地盯了一会儿,脸上写着“再掐一下我会开始哭”,程似锦便停下来,把对方抱进怀里。
陆渺被她的身体搂住,熟悉的气息淹没过来。他呼吸一滞,注意到没有人看这边,于是主动把手环上去,抵着她的肩膀埋了埋头,贴在她修长的颈项边缘轻轻亲了一下,低声说:“你可以不让别人叫你姐姐吗?这个称呼给我,好不好?”
程似锦的手摸了摸他的后脑,细碎柔软的发丝落在指间,像是一片轻柔的云朵抚过:“本来也没有什么人会这样叫。”
陆渺小声抗议:“就是有的。指望跟着你的那些……你不会再找他们了吧?我会很伤心的。”
他知道没有人看这边,没有松手,偏过头亲了亲她的唇角,两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陆渺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她怀里一片诚意地许愿:“让姐姐工作顺利,新的一年没有一件烦心事……嗯,让小狗也健健康康的,除了我和小狗之外的男人都不能靠近你。”
“它是母猫。”
陆渺的诚心更上一层楼:“这就是我这么贤惠的原因……”
什么贤惠,他明明是个小醋坛子。
小少爷许完愿,不管有没有灵验,就立刻索取奖励地让她摸,想要让程似锦摸摸脑袋和脸,可她的手放到腰上伸进衣服里,他马上又紧张起来,抓住她的手:“这里不可以。”
“哪里可以?”她问。
陆渺低下头,捏了捏喉结,小声说:“回房间才可以。”他眼睛亮起来,慢慢补充,“我最近有很认真地学……那个那个。可以跟我试验一下吗?姐姐。”
他的悟性颇高。
这是程似锦在假期结束后、简明扼要的一句总结。过完年回到金林别墅后,她重新跟特助见面,除了张瑾之外,陪同她在公开场合出席的严助理按照制度休假,顶替上来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女助理。
张瑾提前接手了工作,时刻关注进展,已经把需要的数据整理出来,做了一个易读汇总的文件。
似乎陆渺那个真心实意的许愿真的有效一样,工作进展顺利,一帆风顺。
当天,程似锦推了个晚宴回家。她把唱片机关掉,脱掉外衣,上楼后没看见陆渺的身影。
金林别墅看得格外严格,她不觉得陆渺有能耐跑出去。虽然笃定小少爷没法逃走,但还是下意识开始寻找,直到回过头。
一个粉色的影子跪在地板边缘擦楼梯。
这衣服好眼熟,似乎粗暴扯下来的时候见过。程似锦眼皮一跳,见到对方的黑发间戴了一个仿真猫耳发箍,毛绒绒的装饰随着他的动作低下来,精致衣边儿蹭到地上,楼梯一尘不染、熠熠反光。
程似锦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一手搭在栏杆上。
陆渺的视线里出现一双漂亮的嵌钻高跟鞋,白皙的脚背上浮动着淡青血管,他沿着小腿看上去,见到程似锦垂下眼帘,意味不明地盯着他。
他偏过头,耳朵红透了,还硬着头皮说:“主人,我马上就让开。”
陆渺向一侧移动,挪得有点慢。程似锦抬脚踩在他的衣服上,抵住对方的膝盖,问:“怎么,管家说决定招聘你,让你给我当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