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失去家庭庇护的陆渺,在翻天覆地的巨变和重
之下,一定会被压垮。会脆弱卑微、六神无主,不说是任人欺压,应当也很好控制。
林琮想错了。
他的厌憎没有在脸上停留太久。程似锦的脚步声由远
近,他很快低头喝了口酒,再抬眼时,立刻又变得像平常那样温和谦逊。
这种温和,林琮客啬施舍给不必要的人。
“你这个酒量....程似锦望见陆渺的脸庞,他酒量太浅,微醺时常常失神。落座时,她的手落在他腿上,“困不困?”陆渺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连陪着出席社交场合都做不到:“不困。
程似锦听得一笑,视线扫过身旁青年泛红的耳根。他的耳垂白皙微热,酒意先占领了脖颈,耳垂薄薄的,摸起来应该比平常更温暖。她对林琮道:“今晚一直陪着我么?那几个长辈都不去打个招呼。”林琮转头看向身后远处。几个林家的叔伯舅舅在谈天论地。
“陪你的价值更高。”林琮回首,“与其说是长辈,不如说是鸡犬升天的蛀虫。谁拿握主导权,谁有话语权,没人能当着我的面倚老卖老....这些依附林家的外四路亲戚,没用又难缠。“好没有亲戚情分啊。”程似锦开玩笑。
“陆家倒是很有情分。”林琮意有所指,“监狱里还能彼此认认亲。”
这是指明日文娱的那些高级管理人员和财会部。其中有几个工作人员跟陆渺的父亲陆建业是师生关系。“你今天说起话来...”程似锦比陆渺先察觉到这股攻击性,“像喝多了。”
林琮与她对视,片刻后回:“有些。但任澄在我面前伏小做低的时候,你可没反应....算了,一时新鲜也无所谓。我看你在这儿待累了,回去吧,提前走的事我去招呼一声。他这个人倒是很会适时“贤惠”。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
金林别墅派人来接,程似锦也有提前离开的意图。特助撑伞挡住上空,将鹅毛般纷落的雪花挡下。就在走下阶梯的几步路中,有一个人等在门外。是任澄。他像是偷跑出来的。身边没有保姆车、没有经纪人,甚至也没带个助理。男人的发梢落着一层雪,抬头望向阶梯上方,发间的雪微微颤抖地碎落。“姐姐。”他叫了一声,确认是她后走上来,步伐没有以前那么自信了,“姐姐,原来你真的...”任澄的目光偏过去,望见一张俊美如艺术品的脸。他更漂亮、更年轻,眉目清冷。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比较自己和陆渺。上次在医院门口,源自于被抛弃的不敢相信和自以为特殊的倨傲,他没有真正心里平衡地比较过。“你....”任澄说了一个字,吐出一口冷凝的雾。他不知道等了多久,像是要结冰了,“姐姐,我跟他。跟以前你睡过的那些人不一样。我是真的爱你。我和那些贪恋你的权势地位的人不同,我愿意把你给我的一切都还给你,程似锦,我也愿意退居幕后,我只想陪着你蒋令说得那番话起效果了,但让他冲动的不是资源和利益。这样一个为了向上爬出卖自己的人,居然会为了曾经嗤之以鼻的“陪伴”、“爱”,为这些虚无缥缈的字眼否定自己已得到的全部。任澄的眼睫上落着雪晶。他用微僵的手指在外套里摸了摸,取出银行卡和车钥匙。这是程似锦以前送给他的约会礼物。他要把能还的东西都还给她:“程似锦,你能让我陪着你吗,就当是免费的....“免费的什么?”程似锦终于开口,“我不缺免费的东西。”
任澄怔愣地看着她。
她的语气很平淡,随后看了张瑾一眼。
张特助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给保镖打了个手势。获得准确指示后,黑衣保镖上前。
一个痴心妄想的男人被抛在茫茫雪夜里。
鹦鹉蓝的跑车驶过大桥,陆渺眺望着大桥远处近乎漆黑的江水,忽然道:
“我记得他。
”嗯。”
“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吗?”
“什么样?”程似锦掀起眼皮扫过他。
陆渺转过头,侧脸落入一片阴影里,他没有直接看过来:“你对身边的人好像并不投入感情。”
她伸手搂过他的腰,懒洋洋地倚在他身上,把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陆渺的肩头。陆渺无措地想要护住她的头,觉得自己的肩膀练得不好,没多少肉,枕起来硌得慌。犹豫之间,她的手已经握上来。程似锦疲倦地轻声哼笑,闭着眼说:“我只是想要一段关系,他却要跟我谈情说爱。这不可怕么。渺渺,别让什么真爱玷污我们纯洁的床上关系,好吗?”陆渺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喉口莫名发涩,半晌道:“你的咬字好不准。”
“渺渺”两个字读起来像“喵喵”。
“不准怎么啦,你要审判我的发音?”程似锦含着笑意低声耳语。
陆渺:“听起来像叫猫,世上的猫一半叫喵喵,一半叫咪咪。”
程似锦把他挤到后座角落:“咪咪。”
他妥协了,甚至觉得自己本来就不该挣扎。程似锦就是越反抗越有兴趣,装得乖乖巧巧,她反而不折腾人。趁着未消的醉意,陆渺一边反握住她的手,给她按虎口边的穴
位舒缓精神
,一边鬼使神差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