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你永远可以相信癫人(1 / 2)

买卖奴隶, 东市里有专门的地方。

马车载着乔翎几人过去,一路靠近。

张玉映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于过往之事的唏嘘与感怀, 也有对于今日之事的疑虑与不安。

东市卖人,其实并不稀奇。

有从前的官家子女沦为奴隶,也不算稀奇。

但是从前与自家娘子生过一点龃龉的王长文之女被发卖,又恰恰叫自家娘子知道, 这件事很稀奇。

如若所料不错,只怕是有人开摊唱戏, 就等着自家娘子过去呢!

张玉映隐约猜到前边可能有个火坑, 但是又没法子说,娘子, 你不要去。

如果娘子不去,当初又怎么会在神都城外救下她?

秉性如此, 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更改的呢。

乔翎神色略略有些萎靡, 姜迈向来平静无澜的脸孔上,也少见的浮现出一点担忧来。

他安抚似的覆住了她手背。

乔翎于是萎靡着把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另一只手卷着衣角,说:“神都里有些人很好, 可是有些人很坏。”

姜迈说:“神都城里的人,心里都有一口井, 能看见, 但下井之前, 谁都不知道这口井有多深。”

乔翎道:“我也知道, 我救不下所有有这样境遇的人,但是……”

她的手按在心口上:“要是遇上了却视若无睹,这里会很不舒服的!”

姜迈说:“那就大胆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乔翎点了点头, 继续在他肩头上靠了一小会儿,又往他脖颈上凑了凑鼻子,深吸一口。

姜迈有些怕痒,笑着侧了侧头:“你做什么?”

“我闻闻你,”乔翎说:“姜大小姐,你香香的,很好闻!”

这一回,姜迈真正的笑了起来,胸腔震动,连带着肩头都抖了起来。

乔翎靠不下去了,好在这时候也已经到了地方。

他们二人言语的时候,张玉映默契的没有说话,车帘掀开一线,瞥见坐中一人,神色忽的顿住,眼见二人言语结束,这才轻轻道:“娘子,承恩公也在这儿。”

乔翎心下微凛:“是他在卖王娘子吗?”

张玉映摇头:“他该是来买人的。”

乔翎点点头,抱住姜迈肩头在他脖子上深吸一口,正待带着张玉映一起下马车,忽的反应过来:“玉映,你在车上,别下去!”

张玉映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什么都瞒不过娘子呢。”

乔翎一歪头,看着她:“真的认识呀?”

张玉映神色微露窘迫:“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老承恩公曾经想娶我做续弦……”

乔翎惊诧不已,继而勃然大怒:“这狗东西,真敢想啊他!”

那死了的老鬼,起码比玉映大四十岁呢!

又奇道:“你爹那个狗东西,居然克制住了给皇帝他舅当岳父的诱惑?!”

张玉映苦笑道:“娘子,我没跟张家闹翻的时候,可是奇货可居呢。他一心希望我能做皇子正妃,擢升门楣,怎么肯把我许给老承恩公?”

乔翎叹了口气:“好在都过去啦!你在车上等我,我待会儿就来。”

张玉映却不想留在马车上同姜迈相处。

她很看重同自家娘子的关系,不希望产生不必要有的麻烦,是以一直以来,她都很注意保持同姜迈之间的距离。

听罢旋即道:“我是娘子的侍女,永远都要陪在娘子身边,没有离开娘子的道理。”说完,先行下了马车。

乔翎明白她的心思,只是猜想姜迈应该也能看出来,心里不免有点微妙的尴尬,当下不由自主的觑了姜迈一眼。

姜迈微笑看着她。

乔翎忽的有些心虚,朝他露出一个笑,溜走似的也下了马车。

张玉映在坐席当中认出了承恩公,承恩公当然没道理认不出越国公府的马车。

甚至于可以说,他就是为了这盘醋,才包了这顿饺子!

买不买什么王长文之女不重要,通过买一个女奴,叫越国公夫人颜面扫地,这很重要!

你个颠婆不是自诩品德高尚,不屑于与我们家来往吗?

现在有一个无辜女子因为你的缘故沦落至此,你难道还能视若无睹?

如果你不买下她,我就要买,买完之后,我就带她到越国公府门前杀掉她!

我就是要叫满神都的人都知道,因为你,一个无辜之人死掉了!

杀一个贱奴而已,反正我们家从来都没什么好名声,也不差这一件了。

而越国公夫人你,以后还能在冠冕堂皇的摆出一副伪善的面孔,宣扬你那一套虚伪的道义吗?!

如果你要买下王长文之女,那就更好了。

当初在神都城外,王长文不敢花的钱,我敢花,我就等着看看,你越国公夫人愿意为了你心中的道义付出多少!

至于王长文之女落得今日这般境地,究竟同越国公夫人有无直接的关系,承恩公根本懒得去细究。

他只知道,这一切本就是一个圆环,当她踏入其中的时候,就永远都不可能从这个圆环当中脱身了!

来吧,叫我来掂量一下,你的道义之心究竟多重,又或者作价几何?!

今日在彼处卖人的,是乌氏名下的商贩。

张玉映低声告诉乔翎:“乌氏是本朝的豪商之一,资产极其丰厚,背后也有几位显贵的影子……”

乔翎点点头:“我们是买,又不是抢,怕什么呢。”

那商贩原以为就只是平平常常的一桩买卖,不曾想竟引来了一尊大佛。

对于他来说,机缘巧合之下买到王长文之女,只是一桩微不足道的买卖,见到承恩公之后,他头一个想法就是——这位爷想干什么?

看中了哪个,送给他就是了,反正也没有太值钱的货色。

因为一场丧事,承恩公诚然成了满城的笑柄,但能笑他的人其实也不是寻常之辈,至少这个商贩不敢,把承恩公逼急了,当众给他一刀,最后说不得还是会不了了之。

可是商贩又想,承恩公要是真有什么吩咐,何必亲自来跑这一趟?

打发个人来说一声也就是了。

可见对他来说,今日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得叫他走这一遭才行。

起初商贩还觉得迷糊,等到见着越国公府的马车之后,便豁然开朗了,继而就是汗流浃背。

赶上神仙斗法了!

毫不自我贬低的说,这哪边都能碾他一下啊!

这种时候,一碗水端平反倒没事儿,可要是偏颇哪一方,对面分分钟给他点颜色瞧瞧!

商贩暗地里捏了把汗,眼见着一个挽着头发的年轻女郎下了马车,再一瞥她身边之人,只觉得骨头都软了一半——他马上就知道,前头那女郎,便该是越国公夫人了。

乔翎协同张玉映往坐席处去了。

承恩公冷眼旁观,觑见张玉映后,眼底寒光一闪,忽的抬起手来,在自己面前扇了扇风:“东市的规矩还是太松弛了,就不该叫那些卑贱的奴婢在这儿自由行走,搞得四下里一股臭气,好好的生意都没法做了,越国公夫人,你说是不是?”

很快他又笑了,斜睨着乔翎,意有所指:“不过那些出身微贱之人都能忝居高位,人五人六,区区几个贱婢,也就不算什么了吧。”

乔翎倏然转过头去看他,动作之快,张玉映想拉都没拉住。

她小声叫道:“娘子……”

乔翎硬邦邦道:“你就在这儿等我,我过去说句话!”

张玉映为之所慑,硬是没敢说话,只乖乖点头:“好。”

紧接着乔翎沉着脸到承恩公面前去,一拳打烂了他面前的桌子:“刘大,我还想跟你讲规矩的时候,你最好给我放规矩一点!”

她森森道:“再敢指桑骂槐阴阳怪气,我就宰了你!”

承恩公眼见着面前那张鸡翅木的桌子爆开了一个大洞,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往后蜷缩了许多,再听对方这毫不留情的言辞,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待到回神之后,倒是不愿意输阵,有心言语,在触及到对方眼神之后,却是一阵心悸,不由得又退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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