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槐宁到慈寿院请安时,已是闹和离风波之后的第七日。
齐老夫人脸带愁容端坐于上,倒是一边座位上缺了一席,梁槐宁知道那是二太太的位置。自打闹过这番,二太太便病了一场,这几日府里接连请郎中,只说人要好生静养。
再说二郎君谢叡瑫那边呢,他再有二话,国公爷便要将他逐出家门,因此他只能接受这一切的安排。
他不是受害者,却偏偏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二奶奶虞氏这边,心死如灰,只想着将就着将日子糊涂过下去。前日,丽娘闹着来请安敬茶,虞氏倒没有如从前一般一点就炸,居高临下地接受了丽娘奉茶,随即便下了逐客令。
丽娘如今就是不甘,眼瞧着她有那么一丝机会取而代之,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决计成不了正妻,可那又如何?只要郎君休了这女人,她再是姨娘这身份也是名副其实,一时之间郎君不会那么快续弦,她就在这房内说一不二。
可不想事情没有按照她预料的地方去发展,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总说的没错。既然已经生了间隙,并且是难以聚合的,早早晚晚会分崩离析,如今只是差着契机。
大姑太太挨着齐老夫人坐下,她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可是面上还是关切道:“二弟妹是劳心劳神,好歹眼下算是尘埃落定。母亲您也别太愁眉苦脸,事情总没闹到和离的份上。”
齐老夫人摇了摇头,大太太瞥了眼姑太太,语气沉稳平和道:“我昨日去瞧过二弟妹,母亲放心,只要再静养一些日子便是了。二郎媳妇那边有大郎媳妇时时陪着劝慰开导,为着澄哥儿,她也想开些了。”
话落,大奶奶林氏与梁槐宁对视了个眼神,今日虞氏没来,说是身子不舒坦,林氏便跟梁槐宁挨着坐。
林氏忽想起一茬,便笑着道:“说起来,二弟妹那边还说什么时候你空闲了,要请你过去吃茶。上回你帮衬着照顾澄哥儿,连澄哥儿的乳娘琴娘都赞不绝口,直说事无巨细,二弟妹心里感激,无奈这两日身上不好,等到时候你空了便请你过去坐坐。”
梁槐宁嘴角流露出恬淡的笑意来应了声,妯娌二人压低声音说着话,不知何时齐老夫人等的话茬已经扯到了亲事上,仔细一听,竟是三太太提起二娘子的亲事来。
敬国公府谢家有五位金尊玉贵的小娘子,大姑奶奶是长房嫡出,也是家里长辈们人人称道的。
二娘子去岁及笄了,正是议亲的好时候。
她是二房二太太唯一的女儿,亦是二郎君的嫡亲妹妹,因为生父去的早,头上有两位兄长。齐老夫人素来怜她多些,这几个小娘子中便对她多偏心了些。
早前议亲时便是齐老夫人这边帮着相看的,如今二太太病了自然更没精力料理,齐老夫人对此更上心些。
人选倒也有几个,上至公侯之家的,下也有几品官员家里的。齐老夫人托付大太太和三太太多用些心,二位都是心善之人,都拿着当自家闺女一样尽心。
三太太笑着道:“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咱们家也不兴盲婚哑嫁。咱们瞧的好没什么用,总要让二娘点了头才是。”
大太太连连附和,她和三太太妯娌二人是想到一处去了,也浅笑应声道:“是这个理,到时候让郎君们将人请到家下来坐坐,隔着一道帘子瞧瞧。”
齐老夫人自也不会反对,如此又说了会儿话要到她用药的时候了,众人便都告辞离开了,留下大姑太太坐在原地,犹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齐老夫人不瞧她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林妈妈捧着白瓷药碗进来,大姑太太眼神闪了闪,忙就从林妈妈手里接过药碗,对着左右道:“你们且先下去,我与母亲说些体己话。”
大姑太太殷勤地捧着药碗挨着齐老夫人坐下,一边舀着药汤,又吹了口好不仔细道:“这药烫的很,母亲慢些喝。”
齐老夫人垂眸淡声道:“有话就说。”
大姑太太讪讪一笑,动作便徐缓了许多,语气轻柔道:“母亲知道我要说什么,您让大嫂和三弟妹为二娘相看亲事,这么多英年才俊,可见母亲您的费心。可芙儿是您的嫡亲外孙女,她的亲事到现在都没有着落,早先我想与大嫂结亲,大嫂瞧不上芙儿。如今家里,二弟妹和三弟妹那边又……只求母亲您能疼疼芙儿。”
这番话倒说的恳切,大姑太太险些声泪俱下,她将药碗搁在了一边几上,又捻着帕子一边擦拭着眼角,一边小心观察齐老夫人的反应。
齐老夫人虽面上瞧着严肃强硬,可是个最心软不过的,一次又一次为了大姑太太而妥协。她知道外孙女郑雪芙性子软弱没有主见,时而也爱钻死胡同,并不是高门大户的佳配人选,可大姑太太一次又一次哭求,她的心终究软和下了。
“所以,你瞧上了哪家?”齐老夫人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问道。
大姑太太面上笑了笑,柔和道:“咱们家的大姑奶奶,我那大侄女不是嫁到了阳陵侯府楚家么?我知道阳陵侯夫人还有一位嫡出的幼子,虽不是长子不能继承家业,可阳陵侯府楚家是家大业大,门风也好,绝不会亏待了嫡出的郎君。”
齐老夫人瞥了她一眼,那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她冷不丁道:“你是都打算好了,可你觉着亲上加亲的姻缘,那阳陵侯府楚家未必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