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死了。
虚拟人原本定下来的行程暂时告吹, 他继续留在尚家,看着官府与尚家为尚完成了一场丧礼。
他第一次穿上了白色的麻衣丧服,系上了孝带, 尚家一片挂白, 那白要比在大漠边塞见过的雪色还要更加惨白,映照那墨瓦下的白墙也更添一份冷色。
虚拟人看见了漫天飘飞的纸钱,看到那小小的一坯黄土, 被尚的旧衣服包裹,放在了硕大的棺材里。
偌大个人, 只有些许黄土与衣冠下葬。
尚家的气氛完全变了。
虚拟人依旧不是很懂这里的社交礼节, 他是应该走,还是继续多留一段时间呢
可尚家人每每看到他, 仿佛都能从他的身上想到逝去的尚。
虚拟人终究还是走了。
这里是江南,那下一站, 是江北, 他要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了。
这里有一句话叫做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虚拟人一路走过来也十分认同。
不同的地域环境,气候条件养育出了不同的人,去过大漠, 去过边疆, 来过江南,那下一站,他不仅仅去想看更多的风景,或许, 也想见见更多的人。
但他这一次,没有带走雪花,那一匹老马。
雪花是大漠的客栈掌柜送他的, 又被尚取了名字,现在又被他转手留在了尚家。
虚拟人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从前,他走出一个地方总是会带走一样东西。
从大漠那神奇的古城,他带走了驼铃与一截红色的面纱。
从大漠的客栈,他带走了一匹马。
从玉门关的边城离开,他又带走了尚的家书和军饷。
从江南的尚家离开,他没有带走任何一样东西,反倒是留下了雪花。
也许没有了马路程会很慢,但虚拟人不放在心上,他的体质要比这个星球上的人们强健得多。
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很是落后,但虚拟人并不在意。
在意又能怎么样就能来一搜救援舱飞船把他接走吗
他好像在不断的感知这个世界的一切,又一点点的去试探着融入,又没有完全融入。
虚拟人再度上路了,虽然这一次他什么都没带走,但脑袋里装满了江南的春光。
他对这个时代的一些底层生活规则已经熟稔于心,穿着粗布麻衣,背着一个竹筐在身后,耷拉着草鞋带着把油伞,继续出发。
他离开小镇的那一日,看到有本地的新郎接亲归来,经过城门口的时候洒了一地的喜钱,红红火火,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那入了虚拟人满眼的大红与欢腾笑脸,无比喜庆,却让他不知不觉想起尚家的白。
红与白,生与死,新与旧,笑与哭。
仿佛,只有在这些关乎人生的场合里,这里的人才会表露出相当激烈的个人情绪。
虚拟人来到江南的时候,乍暖还寒,他走的时候,春和景明。
看着虚拟人就这么离开江南继续旅途,直播间的观众们倒是争论了起来,
虚拟人就这么走了吗,尚的家里出事,他是不是应该多留一段时间陪一会儿啊,毕竟住了这么久。
我的天这位朋友你好真情实感啊,那你再想想,虚拟人是给尚送信来的,看到他,尚的家人不就会想到自己的孩子么,而且当初那个信还是他送的,都以为尚好好活着,结果
唉,战争,都是该死的战争。即便是到了我们这个时代战争也不断,星网上还总有那些战争贩子在鼓吹战争机器,是,现在机械发达了,但同样是要用不同种族的命来填进去的。真实的战争可不是在星网里点兵点将死了还能复活的。
走都走了,别提了,不过是一段旅途而已,还有下一段路呢。
江南多雨,虚拟人在尚家的时候,上山挖过竹林中的春笋,吃起来鲜美清新。
只不过如今在路上遇见竹山,春笋最好的时节已过,他又赶上了一场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穿林打叶,高耸宛如翠玉的竹枝深深扎根,竹林细密,虚拟人打着伞,听见雨声穿过竹林落在油伞上的闷声。
这雨势看着不大,却不见停的样子,也不知道一会儿还会不会下大了。
正当虚拟人犹豫着要不要在山里找人家躲一躲,还是趁着小雨加速赶路,就看见竹林中又出现了他人的身影。
瞧着那是个中年人,穿着一身的蓑衣,手持竹杖在稍有泥泞的路上前行,同虚拟人一样趿拉着草鞋,脚步轻快,在这竹林中穿梭好似闲庭信步,无惧风雨。
虚拟人与这蓑衣人错身而过,轻风吹拂,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酒气,那人似乎醉意半醒,一边走着一边吟唱着什么“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虚拟人回头凝视了一眼,只觉那竹杖芒鞋蓑衣徐行雨中的身影是一派的潇洒从容,远远地,传来他肆意旷达的笑声。
这不过是旅途中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偶遇。
画面就此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