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淼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急促大喊,“快去灭火!快!”
“薛姐您别担心,我们用了很多防火材料,而且烧起来的只有这两扇门而已,里面的人肯定没事。”道具师连忙安慰,安全人员已经拿着灭火器冲上去了。
肖嘉树和季冕躺在巨大的、铺满防火材料的石棺里,手拉着手。大家都忙着灭火,没人注意他俩。
“季哥,我好难受。这种生离死别的戏我很长时间都不想再演了。”他侧过身子,眼泪汪汪地说道。
季冕轻轻拍抚他肩膀,“好,不演了,拍完这部电影我们就去旅行换换心情。我们去巴哈马晒日光浴,去芬兰探访圣诞老人。”
肖嘉树窒闷的心脏这才舒缓了一点,闷声道,“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反正我都喜欢。季哥,外面是不是我妈在喊?她好像很着急。”
“出去看看。”季冕这才爬出石棺,又把爱人小心翼翼地抱出来。薛淼跨过烧焦的门槛跑进灵堂,发现儿子完好无缺,顿时松了一口气,脑袋也一阵眩晕。幸好这只是拍戏,幸好一切都没发生,不然她真的会崩溃。
“哎呀肖嘉树,你的袍子都烧焦了你自己没发现吗?”一名安全人员走过来查看两人情况,却发现肖嘉树的衣袖被烛火烧穿几个洞。所幸这场戏的戏服都是防火材料做成的,溅落在布料上的火苗很快会自行熄灭,否则就出大事了!
季冕盯着这几个焦黑的洞,心里充斥着后怕和不安,沉声道,“你们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不管什么时候,演员的安全始终是第一位的。”
“好的,好的,我们明白。”安全人员连连点头,却被薛淼挤到一边,“袖子都烧焦了你自己没感觉吗?让我好好看看!”她把儿子拽过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出任何问题,这才大松口气。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额角也布满许多冷汗,形容十分狼狈。
看见她这样,肖嘉树一下子就心软了,搂住她肩膀轻轻晃了晃,安慰道,“妈,我真的没事,你别紧张。”
薛淼怎么能不紧张?亲眼看着儿子自焚,哪个母亲受得了?虽然明知道那是演戏,可她却也明白,如果自己像女皇那样逼迫儿子,他早晚也会如李宪之那般陷入绝望。他们的性格太像了,说不定会走上同一条路,届时还活着的人该如何?背负着悔恨自责过一辈子?
那样的结局薛淼想都不敢去想,把儿子搂进怀里用力拍抚了两下,眼眶又湿了。
季冕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并不打搅。
过了好一会儿薛淼才放开儿子,勒令道,“出去洗把脸,换件厚点的衣服,我和季冕有话要谈。”
“妈……”肖嘉树露出担忧的神色。
季冕冲他微微一笑,安抚道,“没事,你先去加件衣服,免得冻坏了,我们的谈话会很友好,对吗薛姨?”
薛淼不得不点头。
肖嘉树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季冕把薛淼带到僻静的角落,徐徐道,“薛姨,肖家应该没有皇位要小树去继承吧?”
一来就用如此辛辣的话讽刺你男朋友的母亲,这样不太好吧?薛淼心里很气,面颊却红了。都说关心则乱,她太关心小树,所以才会产生那样激烈的反应。幸好这部电影的剧情与现实重合了,也让她恍然醒悟到:如果自己再一意孤行下去,换来的只会是最惨烈的结局。
季冕深深看她一眼,继续道,“薛姨,您觉得小树的幸福和您的意愿比起来,哪一个更重要?如果您觉得自己的意愿更重要,您大可以强迫他与我分开,但他真的能活成您想要的样子吗?他的倔强一点不比您少,也不比李宪之少。”
“你别说了!”薛淼厉声喝止,“我不会再逼你们分开,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你这辈子一定会好好爱护小树。如果你做不到,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听见“李宪之”三个字。
“我现在无论说什么薛姨您也不会心安,不如您好好看着我们吧。”季冕转过头,看见小树躲在墙角正探头探脑地望着这边,顿时温柔地笑了。
薛淼也转过头看向儿子,无奈地挥挥手。
一脸纠结的肖嘉树这才缩回去,贼头贼脑的模样挺滑稽,也挺可爱。季冕又是低沉一笑,迈开步伐朝爱人走去,状似不经意地丢下一颗炸弹,“薛姨,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您,我和小树已经在加州结婚了。”
“你说什么?”薛淼的嗓音陡然变得尖锐,发现周围不断有人看过来,不得不压下满心怒火。但转念一想,她又释怀了,她最担心的不正是季冕不负责任伤害小树吗?如果他们已经结婚,倒比现在不清不楚的情况好得多,至少小树会更有安全感。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性,薛淼比任何人都了解,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但对待感情却又特别细腻敏感。他要是喜欢上一个人,就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对方,一恋爱必定瞄着结婚去,脑子不带转弯。
如果换一个人,谁愿意刚确定关系就与你领证?不怕日后惹出麻烦?但季冕却可以什么都不考虑,首先就满足儿子的愿望。
这两个人是真的分不开了……想到这里,薛淼只能摇头苦笑。
修长郁知道今天要拍最关键的两场戏,完成手头的工作就跑过来探班,却发现剧组已经准备收工了,效率高得吓人。导演和一位名叫刘奕耒的演员正坐在监控器前看回放;肖嘉树蹲在屋檐下,满脸担忧;季冕和薛淼则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谈话,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他们谈判呢?”修长郁小声问道。
“嗯。”肖嘉树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你妈最近脾气有点暴,每天发短信骂我。”修长郁感觉自己冤枉极了。他一片好心好意,到头来反倒替这两个人背了锅。
“她还打我呢!”肖嘉树摸摸自己脸颊,表情更纠结。
“完了,你俩没戏了。”修长郁笃定道。他从来没见过谁能把淼淼劝服,肖启杰也一样。然而他话音刚落,季冕就走过来,冲伸长脖子的两人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薛淼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似乎很生气,但很快便平静下来。她扶着额头苦笑,像无奈,又像释然。
修长郁看得目瞪口呆,惊诧道,“季冕,你到底是怎么说服淼淼的?”
“你去导演那里看回放就知道了。我说过,但凡薛姨爱小树,她就能想明白。”
修长郁立刻走到导演身边看回放,表情由疑惑变成了然,最终又定格为叹服。难怪季冕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修改这个剧本,对这段剧情更是删删减减很多次,直到完全满意为止。拿到大改后的剧本,原作者都看哭了,还频频对他说季老师不去当编剧真的可惜。
这段剧情几乎就是在映射三人之间的关系,淼淼是女皇,季冕是魏无咎,小树是李宪之,如果淼淼始终不愿让步,结局只会是这样。季冕完全不用说任何一个字,只让淼淼亲身经历一次这极度痛苦的过程就行了。
季冕你这个王八蛋,对淼淼可真够狠的!修长郁暗暗骂了一句,少顷又摇头笑了。看见淼淼吃瘪,他怎么会觉得有点爽呢?
剧组收工了,薛淼难得心平气和地叫住季冕,请他一起吃晚餐。席间她看向儿子,问道,“小树,如果我要二婚,你怎么看?”
修长郁倒酒的手微微一顿。
“如果你很爱对方,对方也爱你,我当然会同意。”肖嘉树点点头。
“要是那个人是你修叔叔呢?”
修长郁哐当一声扔了酒瓶,又手忙脚乱地捡起来,眼巴巴地盯着肖嘉树。
“如果修叔对你像季哥对我这样好,我也不会反对。妈,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肖嘉树握住母亲的手。
薛淼彻底释怀了,揉揉儿子脑袋,叹息道:“以后和季冕好好过日子吧。就像你说的那样,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