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9
“之前,从佩斯里农庄里搜出的信件,推测出他与老梅森的第二任妻子琳达曾经是恋人关系。
根据黑骷髅帮派成员供述,伪装成海盗打劫其实为谋杀伯莎·梅森做掩饰。结合种种线索,怀疑雇凶者是琳达。”
珀尔说着指向病例上的老梅森第一任妻子安托瓦尼特,疑似患有遗传性精神病。
安托瓦尼特及其母亲,都是在结婚生产后出现了精神问题,家庭男性亲属没有出现明显病症。
“由此可知,这种遗传精神病更容易在后代女性身上发作。当然,不能完全排除男性病发,只是女性病发概率更高。
换句话说,伯莎·梅森到了社会普遍认同的适婚年龄,她在出嫁后高概率会发病。”
那让伯莎·梅森成为一枚隐形的不定时炸弹。
从其生母与外婆病发的时间来看,在与小罗切斯特结婚后的十年间发病概率颇高。
那又怎样呢?
“老梅森选定了罗切斯特家族联姻,几乎不可能将女儿的隐疾告诉老罗切斯特。以我与小罗切斯特的短暂相处,能确定那位更是毫不知情。”
老梅森移居英国也没通知小罗切斯特,何况此等秘密。
其实,根据伯莎·梅森留下的记忆,本人也不知道身体上的隐患。
“如果伯莎顺利出嫁,几年后会如何?老梅森不年轻了,顺位继承人理查也不是强势的性格。
假设伯莎不幸病发,被隐瞒的小罗切斯特会不会起报复之心?怨恨他的婚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而针对梅森家下手?”
小罗切斯特不是家中长子,暂时没有话语权,却不代表一直依靠父兄生活。
一旦他有了报复之心,老梅森曾经得到的联姻好处,说不定就要都吐出来。
“琳达的亲生儿子乔治今年十岁,传统情况下,他没有继承权,是弱势一方。
当梅森家遭遇报复,如果小罗切斯特因为与伯莎有一定的感情基础而放过她的亲弟弟理查,会针对且更好下手的人就是乔治。”
珀尔的推论是以最阴暗角度去思考,但不可否认最坏的假设会成真。
爱德蒙听了丝毫不觉得这一推论荒谬,反而认为它极大可能发生。
没有见识过人心阴暗的水手相信人间多美好,见识过人类为了钱财与地位丧心病狂地作恶后,很容易以最坏的角度可揣摩人心。
他顺势补充,“如果伯莎成功出嫁,未来就会变得极不确定。好处,琳达与乔治很难得到。
不发病,伯莎成为弟弟理查继承家业的助力;发病,小罗切斯特要搞报复,琳达没有把握能逃过一劫。
但杀了伯莎,局面就截然不同。首先,三万英镑嫁妆省了,这笔钱后续投资的盈利属于梅森家,琳达母子就能用到。将来的隐患也能一并扫除。
另外,在海盗船袭击案中,击伤理查的右臂让他整个人越发沉默颓废。横看竖看,这都是一桩只赚不赔的事,除了要用人命为代价。”
珀尔沉重地点了点头。
伯莎·梅森身有隐疾,这不一定是导致她被害的决定性因素,但会是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
继母琳达综合多重因素考量,选了最能一劳永逸的方法。
“也不能忽视一点,普通女性有杀人的念头,但要付诸于行动颇有难度。
如何联络杀手、确保杀手不出卖自己等等,都不是容易的事,但琳达不同。”
哪里不同?
接下去的话,珀尔不用说,爱德蒙也知道。
琳达与黑骷髅帮派的首领佩斯里有旧情,她的孩子乔治生父究竟是谁也存疑,这种私人关系让谋杀来得易如反掌。
令爱德蒙尚有疑惑的是另一些细节。
“亚伯神父的病历都落灰了,老梅森陪同安托瓦尼特来治病的事也不可能对外言说。
也许,死去的伯莎本人都不知道她的生母有遗传精神疾病,事情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这是好问题,而带来更深的疑惑。
爱德蒙不解:“枪杀佩斯里的凶手,明显是故意血字与手链引导调查者深挖真相,为什么这样做?”
珀尔试图解答,“对于第一个疑惑,也许佩斯里与亚伯神父有过交集,是他将内幕告诉了琳达。这种事时有发生,一对旧情人聊天时话赶话,说出对方现在家庭的情况。
或者,亚伯神父在十年前去了加勒比海,后来偶遇老梅森聊起曾经的问诊,谈话内容被琳达偷听到了。不论哪种可能性,之后都能从老梅森家问个究竟。难点是解释第二个疑惑……”
珀尔回想佩斯里的死亡现场。
仔细分析,那个枪决现场的种种细节都很古怪。
佩斯里不是普通人,他游走在危险边缘,杀戮是家常便饭。这种人对于危险的感知度与防范性极高,却被人干脆利落地一枪毙命。
现场没有反抗迹象,试图逃跑的足印也就三四米路,约等于没跑就被杀了。
神秘凶手明明能不留任何痕迹地离开,让人查无可查,却是留了一堆线索。
又是销毁佩斯里右手纹身,又是在他脸上留下七芒星火漆印章。
从拘捕的黑骷髅成员口供得知,佩斯里的骷髅沙漏纹身很早就有了,没人知道它的含义与来历。
佩斯里曾经一度身体虚弱,又是什么经历让他成为身手狠辣的帮派头领?
珀尔无法解答,只能推测佩斯里有过奇遇。
“神秘凶手故意留下线索引导我们发现精神病院的病历,也许通过迂回曲折方式,表明佩斯里被杀的原因与他建立黑骷髅帮派后犯下的罪案无关。
死因另有其他。而一旦好奇深层原因,也就要朝着迷雾深处去追踪。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邀请,凶手邀请有能力的调查者靠近真相。”
目的不明。
或是某些神秘集团就喜欢追与逃的抓捕游戏;或者是一种筛选,选出具有探索能力的人而别有用途。
爱德蒙联想到在佩斯里农庄牲口木棚的时钟,从中取出编号「IV」银板,其上有形似地图的线条。
他却是拍了拍手上灰尘,径直朝着库房门口走去。
“就这样吧,到此为止。我不是侦探,也不是冒险家。佩斯里之死的真相,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兰茨先生,别忘了华尔街还有一个等待您投资的电报大项目。”
珀尔也放下了手中的旧档案,离开了弥散霉味与灰尘的房间。
已然查出原主之死的前因,其余的未解之谜也不急于一时半刻去破解。
第二封寄往伦敦的信送出,等到两个月后1837年的初春来临,应能获知琳达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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