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坚说道:“我派管事去打听过,城外一共有九家牧场,除了官营平价牧场,各家经营的马匹牛羊都差不多,价格也一样。官营的驮马、牛羊跟其他它没区别,只是多了战马主售。”
功曹只是去看了眼,打听得不是很细,道:“怎么这么多家,有什么讲究吗?”
沐坚说:“官营的牧场,官营牧场所赚的钱交到官库,它家货量最大、品种最全,它是什么价,其它家就是什么价。据说,是用来平抑畜牧市场价格的,以防有人蓄意大量囤积抛售货物,哄抬市价。近一年,牲畜的价格都只在一二百文间波动,受战事、货量等影响。”
“另外八家,分别是宝月长公主府、赖瑗、沐罴、沐耀、参军周温,军功曹余修、边山防线主将戚荣、陈郡郡守谢有文、卫队营将赖忠。谢有文是最早投靠家主的,如今他的两位公子都在军中,已经升至营将。其余几家,全是军中掌实权的。”
“做这牧场生意,最难的是过边山防线,目前只有这几家有通关证。过关前持过关证报关,去多少人、是什么身份、做什么、担保人是谁,都得盘查核逐实。只要能办下这过关证,就能做草原买卖,难的是,过关证的担保人难找,担保金难凑。商队中,要是夹杂细作,出了纰漏,担保人第一个跑不了,故此,都是自家生意,才会出来做担保,派的都是心腹来跑这买卖。”
粮曹沐铄闻言一笑,道:“坚叔,我们去找家主,想必能成为第十家。”
沐坚想到这个就极为意动,却有另外考虑。他继续说道:“除了陈郡郡守谢有文在陈郡也有做这买卖外,其余各家只在淮郡出售,都是周边各郡自己来买。东边、南边那一片还没有人能做这买卖。”
“在淮郡,普通驮马只要七千文,劣等驮马能低到六千五,在各郡一匹普通驮马的正常价格是一万文左右。扣掉护卫队、打点的、路上草料吃用等,就算是运到清郡那么远的地方,保守估计一匹马能赚一千两文。若是卖到京城平原、祁郡、连郡那些地方,路程短,开销还能少许多。牛羊的价格,也是如此。旁边临江郡的驮马,现在七千五百文就能买到,可是让他们占了大便宜。”
兵曹沐良说:“五百文钱,临江郡过来,腿程快的,二十天就能跑一趟来回,一匹马五百文赚,拉一百匹就是五万钱。”
沐坚道:“经营牧场也是要钱的,且能买得起马的人家少,若是没有人买,干耗马料,每天都得往里投钱。西边各郡县,要牲畜的,八成都买得差不多了。”
他思量着说:“我们要是直接从草原买牛羊马匹卖到其他各郡,岂不是叫几家牧场都没了买卖做。这九家牧场,没有一个好惹的。跑草原的线路,和各郡的线路都不一样,办的证更是大不同。边山防线难过,要是我们手底下的人,有谁叫细作收买了,出点纰漏,保不准脑袋都得搭进去。我寻思着,我们可以先自己拉一些牲畜,卖到清郡、保平郡、连郡等地方,先把这些钱赚了。我们刚迁族过来,沿途都是打点过的,路还通顺,正好做这买卖。”
几人纷纷点头应下。
粮曹说:“买卖做的人多了,会形成竞价。我们几人合股成一家吧,如此避免彼此相争。”
这提议得到一致认同。
由沐坚牵头,他出商队,商队按照雇佣价格算在开销中,再按照大家出钱的份额算钱,再由沐铄带队去跑这趟买卖,先把路子摸熟。
他们定下这事后,沐坚继续说:“我来了这么久,几个贸易城的消息,在此之前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但你们注意到家主挂出来的图没有,画得那叫一个细致,住宅区、商贸区、居民集市区,一目了然。任谁拿着这图,都知道怎么办这差事,这事外面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家主提前给我们透露给我们,可是给了天大的便利。”
“瞧家主的意思,是想把整个西边,包括草原都拢在这里做买卖,经营好了,怕是也只有京城才能比得了。在京城做买卖,可没有这里做买卖便利。买商铺用地的事,抓紧买,抓紧盖,盖起来后,即便用来收租都是躺着收钱。我们手底下,哪家缺盖宅子、烧瓦的工匠了?”
兵曹沐阳点头道:“是。说得是。”
沐坚道:“沐阳,你就别点头了,这事交给你夫人去办。好几千郡兵,还有县兵都等着投军挣前程,你今年才二十二,在军中扑腾几年出来,可比在外面挣买卖强。要是能在军中立稳足,那就更了不得。”
非战时,千总级别以下干到二十五岁就得退伍回去成家,千总能干到四十,待升成营将能干到五十,过了五十,哪怕还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也带不动兵了。
沐阳能打,善战,明年又要打草原,有战事,他在二十五岁前升到千总不难,只要能升到千总,再往上挣更大的前程也是可以想想的,在外面跑买卖可惜了。
沐坚自己过了投军的年龄,又想着他们这些从郡里出来的,比起最先跟着家主来西边的已经差出一大截,便想让郡里出来的,抓紧在军中立稳足,好赶上去。眼下草原的仗还没打完,又要填补好几万进去,正是机会。错过这一茬,即便再有这机会,他们的年龄也过了。将来是为将做官,还是做个平头百姓,可就看这一遭。
沐阳也有此意,应道:“知道,等安置完我就去,眼下清郡精锐还在后面阵压,没到呢。”
沐坚怒了,“你等清郡精锐到?你一个郡兵,跟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比。那些人收编后就能直接拉进战场。郡兵、县兵都是北卫营选拔挑剩下的,郡里二十的无战事,一个个的连战场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趁着精锐没到,你们赶紧训练上,别等到他们都上战场搏前程了,你们还在新兵营操练。老家主安排你们先过来,是叫你们来等人的吗?”
沐阳吓得赶紧说道:“我待会儿就去办这事。”
沐坚道:“动动脑子,凡事腿跑快点,腿慢了,别人吃肉你吃土!”
沐阳被吼得低着头不敢说话。
沐坚继续吼道:“你们几个留心昭武堂要考什么,去打听打听。想想我们族里,从沐府府学出来的,跟从族学出来的差距,好好掂量掂量要不要去考昭武堂吧。遇到尚郡姓赖的,别惹事,都收着些脾气。家主都姓沐了,往后有他们姓赖的什么事儿,你们把精力能耐都用在挣前程上,少搭理那些眼皮子浅的。”
几人赶紧应下。
沐坚继续说:“琐碎杂事有我,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们,好好挣前程。”
几人应下,见他没别的,赶紧灰溜溜地走人。
他们出了沐坚的宅子,沐阳才叹口气,对身边的几人说:“坚叔怕是得憋屈坏。”
沐铄说:“可不,本来当初赖瑛来当郡守,是为了给家主占位置,他要捞钱,老家主说怎么也得让人挣点,别亏着人家。家主跟赖瑛差了十三岁,将来家主到二十多岁回来接管清郡时,他差不多也到致仕的年龄,捞也捞够了。要没主支撑着,清郡早易主了,我们有今天,也是老家主和先太子妃一手提拔的,所以坚叔,哪怕有能力争郡守的位置,也没跟赖瑛抢,退让了,去做了郡尉。哪曾想,赖瑛捞得盆满钵满的还不够,跟赖瑭勾结谋夺了清郡。坚叔满身本事,正值壮年,你瞧他现在张罗些什么,商贾事,满腔热血只能寄托在我们身上。”
沐良说:“要不,让坚叔去考官?家主不是说了嘛,不限年龄,只看本事。我们给他留意着些,看最近还考不考官,要是有合适的,让坚叔去试试。”
沐阳说:“成啊,派人盯着些布告栏。”
沐良说:“这还用你说。我把贴身长随派出去两个,天天盯着布告栏,一有新消息,立即来报。”几人说话间,便到了马车处。
沐阳上了马车,说:“我去招兵处看看。你们回家赶紧让各自的夫人把事情张罗上,宝月长公主府那里,找个机会递个拜帖过去。家主的佩剑在她腰上挂着,她现在可是正经的当家主母。”
当家主母要捶人,比打蚊子还容易。不说她腰上的剑能直接调动大军,她自己就掌着三千卫队、三千府兵和五千郡兵,镇边大军第一猛将屠娇娘是从她手底下出来的。
家主只亲自管军务,旁的事情都是交给主母操持。几郡政务,全得过她的手。不说在她手底下谋差事,谁能到她跟前磕个头,走在外面都没人敢轻视。
边郡的女郎能做官当将军,让夫人们走动起来,多打听,兴许也能谋个前程呢。魏郡、淮郡的豪族让家主铲光了,地里的庄稼汉、甸户,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想现教都教不出来。如今处处缺人才,正是她们考官的好时候。
萧灼华坐在堂中,刚把今天的事务处理完,便见到沐瑾进来,把一块折叠起来,且写有字迹的绢布放在跟前。她扫了眼沐瑾,都懒得问又是什么,默默地展开,视线顿时定在绢布上,待仔细看完上面连绘带解释的,抬起头看向沐瑾,道:“要征地?周围不少是军功田。”
沐瑾说:“军功田可以自由买卖,往后这些地价肯定爆涨,如果他们主动想卖,就买,不主动卖的,不要管。那些甸户,两个选择,一个是迁到别的地方,给同样的地,加一些补助。另一个就是耕地收上来,按人头算,每人一套一进的住宅院子、一个商铺,这样哪怕不种地,也有个营生。划出来的这片区域,按照标注,把耕地转化为商地、住宅地出售,价格我给了个参考价,你再灼情调整。”
萧灼华看了下价格,道:“地价翻十倍?”
沐瑾说:“你看看眼下这几郡之地做买卖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世代务农的,哪怕给他们减免了税,有点闲钱,也是选择攒起来,不敢投到买卖上。现在愿意买地的,都是豪族,他们出得起这钱,且等到买卖坐起来,地价飞升,这钱与其让他们赚,不如我们自己赚。毕竟这是我的地。”
萧灼华颔首,转身交给身旁的侍从,说:“誊抄一份,交给郡守去办。”
沐瑾诧异道:“郡守?谁啊,你找到能当郡守的人了?”
萧灼华说:“谢娥。谢郡守手把手教出来的,对治理地方上的事头头是道,让她试干了三个月,颇为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