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永泰想的没错,冯紫英并没有指望他或者朝廷给他多少支持或者说指点,等到他们的“支持”或者指点到来,黄花菜都凉了。
身处这种情势下,他能做的就是当机立断,不择手段,不计代价,解决眼前的危机。
拉拢也好,收买也好,分化也好,挑起内讧也好,驱虎吞狼也好,只要可以做到削弱瓦解并让这些乱军自陷混乱,进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着眼前王成武身先士卒,不辞辛劳的参加训练,冯紫英忍不住问身旁的冯佑:“佑叔,接触几日,你觉得此人如何?”
“其他都不怎么样,但有一股子狠劲儿。”冯佑澹澹地道:“我了解过,说得好听一点儿游侠出身,不好听就是无赖子,但颇讲义气,所以得人心,这一点也算优点吧,但底子太差,弓马寻常,武技一般,在李桂保手底下都过不了十招,当然上阵厮杀和江湖中个人拼斗不一样,所以勉强合格吧,但不通军略军务,是个硬伤,……”
“但我看他学习认真,……”冯紫英不动声色,看着冯佑。
冯佑叹了一口气,“紫英,你若是真想在军中培养人才,之前的做法就很好,左良玉,贺虎臣,杨肇基,这几个年龄都不大,大人麾下的贺人龙不是也和你自幼相善么?这些人都可以好生培养,何必要在这帮乱军中来物色人?”
冯紫英摇摇头:“佑叔,不一样的。一来,昆山、虎臣和太初他们还在外地,可我在陕西未来两年肯定战事不少,等不及;二来,陕西乱军如此庞杂,朝廷没给我一个明确方略,我只能自己按照我自己的路数来,剿抚并举,但这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乱军乱民怎么消化掉?去芜存菁是必须的,那就得要有几个牵头主事者来做,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有奖有惩,优胜劣汰,如同父亲在庆阳选兵一样,胜者跟着去中原打仗,吃香喝辣,败者自己滚回边墙上去蹲着,谁也没话说。”
冯佑看了这位自己自小看着长大的青年,心中暗叹。
毕竟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也不甘于只按照总督大人的心思去做了,而且他还是文臣出身,自然想法也和总督大人不太一样。
陕西巡抚啊,威重一方,军政皆要听令,的确有资格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做事。
“但去芜存菁,剩下的留下来也是祸患啊。”冯佑压低声音。
“当然不会留在陕西了,戌边未必就要在陕西,如果南洋天时太热不适应,东番、虾夷地就很合适。”冯紫英毫不在意地道:“我只要一支精兵,不是靠练出来的,没时间了,而是要打出来的,或者说他们相互之间搏杀存活下来的,十多万人太多了,留下一半都嫌多,谁胜谁负不重要,当然,前提是要对我忠心。”
在冯佑面前,冯紫英不避讳这些。
冯佑心中一凛,想了一下才道:“王成武兄弟三人,在这支军队中颇有武力,现在是够了,但若是要达到你期望那样,还差得远,王成武性格桀骜狠辣,倒也有几分气象,但乱世中这类人也不少,……”
“佑叔,我不指望那些我暂时接触不到的,王成武可造,那我就给他机会,把握不住,那自然有人取代他,但是他毕竟是我来陕西之后第一个投效我的,所以我会给他足够的机会,看看他的造化如何。”
冯紫英的话让冯佑终于颔首,“也罢,只是时间太短,再是辛苦,可三五日训练济得什么事?伯颜寨、拜堂寨和大兔鹘寨这些寨子里的人我不陌生,敢出来的多半都是榆林镇的逃卒叛卒,或许还有那些逃进边墙的蒙古马贼,战斗力不差,王成武他们不是对手,我看很难守得住这吴堡城。”
“那可不一定。”冯紫英笑了笑,冯佑一惊,“铿哥儿,莫非你要那些山陕商人要把火铳给他们?”
“火铳给他们也来不及啊,再说训练时间短,那也起码要一个月以上才能上阵吧?”冯紫英摇摇头:“伯颜寨和拜堂寨这些人难道还能在义合驿城逗留一个月?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人虽然战斗力不差,现在又裹挟了上万各地乱军,看起来实力庞大,但是岂不闻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故事,苻坚八十万大军一日而败,就败在这臃肿庞杂上,没有那份指挥能力,却要企图整合如此驳杂的队伍,这就是自取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