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兄弟中,和冯紫英母亲最亲近的可能就是这个弟弟,因为二人年龄相差最小,像最大的兄长都比大段氏要大十来岁,而这个小弟只比大段氏小两岁。
所以冯紫英小的时候,也是这个小舅舅经常来家里,给冯紫英带些礼物,甚至有一匹小马专门作为冯紫英八岁生日礼物送给了冯紫英,让那个时候的冯紫英乐疯了,至今都记忆犹新。
“小舅你还有生意走陕西那边?”冯紫英皱起眉头,陕西局面不好他当然知道,但段家都还有生意走那边,就有些要钱不要命的感觉了。
“呵呵,生意难道就因为世道不靖就不做了?”段德辉笑了起来,八字胡一翘一翘,脸上的精悍之色外露,“你小舅一家几十号人呢,你还有两个表弟尚未娶亲,三个妹妹尚未出嫁,这不要银子?”
冯紫英啼笑皆非,段家难道还缺这点儿银子?
段家在大同有三大马场之一——段氏马场,规模位居整个山西之首,每年除了供应大同镇军马,还要供应山西镇的军马,民间挽马、驮马那就更不用说了,虽说这是整个段家的资产,但是段德辉作为四个嫡子也有一成股份。
另外段德辉自家开设有一家车场,主要就是做马车牛车,质量过硬,信誉卓着,这也是一个长久营生,整个大同及其周边的生意不说垄断,但是也占有相当份额。
另外就是粮食生意了。
冯紫英知道这粮食生意是三舅舅和小舅舅两家合股的,还是自己老爹在榆林镇当总兵之后才开始着手扩大的。
原来只是在本地小打小闹,老爹当榆林总兵之后,段家粮食生意开始延续到榆林那边,看样子老爹走了,这条人脉段家并未断。
“陕北粮价暴涨,没理由不做这个生意,榆林镇军中现在粮食也很缺,但还过得去,但是地方上就相当吃紧了,现在从朔州过去,一过黄河,粮价至少翻一倍以上,而且还得要老关系才有,那边催得紧,我们也不能随便断了这层关系,否则明后年丰年时节,这生意就不好做了。”
段德辉在自己外甥面前倒是没有什么遮掩,这些生意消息对外界是法不传六耳的绝密,但是对冯紫英来说却没有多大意义。
而且全靠从前年开始冯唐和冯紫英都提醒段家要尽早开始屯粮,段德光和段德辉兄弟俩就提前收储,并且从各地源源不断调粮进来,起码比山西各地其他粮商早了接近一年,这利润可想而知。
“榆林镇那边也缺粮?”冯紫英又忍不住皱起眉头。
“呵呵,现在这情形,哪里不缺?山西也一样缺粮啊,粮价比去年翻了一倍有多,比前年涨了两倍多,家家户户都在囤粮,要说不缺,那也不缺,陕西那边那么紧缺,你看看那些粮绅大户们,哪家粮仓粮库里边会少了粮食?多则少则数百石,多则上千石甚至上万石,……”
段德辉的话让冯紫英也是无言以对。
这才是正常情形。
缺粮要看哪里缺,寻常百姓穷人永远都缺。
富户粮绅,任何时候都不缺,就算是缺,那也是相对丰年而已。
没准儿他们就盼着歉收,才能大捞一笔。
“舅舅不是那等囤积居奇的做派,提前囤粮那也都是托你的福,提早做了准备,但和葭州、米脂、绥德、青涧、延川几个州县的一些合作粮商都早有约定,所以这粮食还得要送去,否则日后怎么做生意?”段德辉感觉到自己外甥的不太满意,笑着解释道:“而且舅舅选择合作的粮商都算是相对规矩的,但要说不让他们涨价赚银子,那肯定也不可能,我们就挣我们自己这份儿就行了。”
冯紫英也不好多说。
低买高卖本来就是做生意的法则,舅舅他们提早囤了粮,现在粮价起来了,陕西那边最缺粮,粮价涨得最高,而他之前又和人家有约定,自然要履约,这无可厚非。
“舅舅既然这么说,那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自己小心便是,但陕西民乱势头日炽,你们的商队怕也要小心一些。”冯紫英只能提醒一句。
“嗯,这一点我们也都知晓了,就在碛口渡交接,不再过河往那边走了。”段德辉还是很谨慎,“不过碛口渡那边据说现在也有乱军了,所以我都还有些担心。”
碛口渡不是山陕黄河上的主要渡口,但是位置却很好,位于陕西临县和陕西吴堡之间,选择这里主要是过河就是吴堡县城。
“吴堡也有乱军了?”冯紫英一惊,他原本打算是从西口渡口渡河,但是那里太靠北了,过河就到府谷,那里属于榆林镇防区,安全倒是安全了,但是很难了解到延安府的具体情况,所以他也是打算从碛口渡渡河到吴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