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冯紫英的造访,高攀龙也有些惊讶。
说实话,他和这位在北地士人十分受青睐的年轻士子不熟,当然也不是全无交道,但私下里没有多少交情。
而且他也不太喜欢这种被吹捧得太高的年轻人。
在他看来,这有些揠苗助长的感觉,对于青年士子的成长并不利。
可冯紫英这几年的表现的确很耀眼。
高攀龙也仔细地琢磨过冯紫英的发迹史,几个节点上,这个年轻人都踩准了节拍,博得了皇上的喜欢,迎合了南北士人的喜好,再加上的确在军务上有一套,也有胆魄,宁夏平叛和永平府一战中,都把他智勇双全英勇善战的人设给彻底塑造起来了,让外人都无法说什么。
当然,这里边还有很重要的一条,齐永泰和乔应甲的大力扶持,这是冯紫英能如此年龄走到现在位置的关键。
“紫英,这可真的是有些难得,我印象中你可是要么去户部,要么去兵部,难得来这吏部一回的。”高攀龙示意冯紫英入座,也让长随奉茶。
“好茶,这是存之公家乡茶吧?”冯紫英抿了一口,“阳崖阴林,紫者上,笋者上,更胜于芽,因此得名紫笋,‘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钱起的评价果然不虚啊。”
高攀龙虽然知道这家伙是有意讨好自己,但是心里还是很舒服。
谈笑有鸿儒,来往无白丁,他自诩高雅,当然也不希望来往者是些庸俗之人,冯紫英在京师城中名声颇大,但是却一直传言不喜诗文,今日人家一来,就挑着自己家乡茶说,还用钱起的诗句来赞美,他当然不能不领情。
“紫英,没想到你也对茶道颇有感悟啊,待会儿走的时候,我让人替你装一盒紫笋回去,好好尝一尝。。”高攀龙笑着道。
冯紫英也不客气,笑着拱手:“那就多些存之公的惠赠了,学生虽然对茶道粗略知晓,但是也知道这紫笋可不是凡物,虽有重金却求购不得,……”
高攀龙哈哈大笑,“哪有那么夸张,产量少是真的,但是也不能说重金求不得,我这也是家乡同学送来的,每年能有几斤尝一尝,算是回味家乡味道了,只是不知道明年还能有没有相送而来了。”
高攀龙随口的一句感慨,却成了冯紫英寻找话题的契机,他微微一沉吟:“以学生之见,或许明年清明谷雨之时朝廷还难以控制江南,不过到后年,那却是毫无问题的,一年的等待,也许还能让存之公感受期待的滋味,为后年品尝更甘美的紫笋佳品呢。”
高攀龙扬了扬眉毛,这小子倒是言之凿凿,似乎胸有成竹啊。
虽然朝中诸公都是信心百倍的样子,但是高攀龙却知道,其实境况并不算好。
虽然在军事实力上朝廷有压倒性的优势,关键在于这优势却并不一定能完全展现出来。
朝廷的财力匮乏,漕运和江南赋税一断,户部立即就掣襟肘见,而大军开拔都是要说粮饷的,这打仗也不是一蹴而就,在缺粮少银的情形下,朝廷能坚持多久?军队打仗又能坚持多久?
黄汝良那边入不敷出,还在琢磨着怎么弄来钱粮替东来大军解决粮饷问题,这都快成了黄汝良食不甘味的魔障了。
“紫英,你似乎对朝廷南征很有把握?”高攀龙对军务并不熟悉,不过他也知道冯紫英在这方面颇有造诣。
“若无把握,朝廷诸公又岂会在监国问题上斤斤计较,反正都打不赢的话,这些个监国不都是替他人作嫁衣裳么?正因为南征把握甚大,所以这监国就不能随意而为了,否则日后一旦要在监国中来确立储君甚至皇帝,那岂不是自误误人了么?”
冯紫英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