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允文绕过屏风,进了内室,这却是一个好大的房子,不但室内十分开阔,而且屋顶也甚高,周围燃着八支大蜡烛,又有琉璃镜子辉映,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屋内无桌无椅,更无金碧辉煌之装饰,整个房间简单得有些吓人,虽无刀剑,却颇见杀气。
入门方向的对面,又有一帘帷幕,幕后不知有何机关;左手壁上,挂着一副大地图,虞允文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北中国的地图,旁边放着沙盘,一时却看不出是哪里的地形;右手壁上,又是一幅大图,似是一座大都城之结构,但虞允文却没功夫细看,便被立在这幅大图下面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吸引住了,从侧面看去,这个男子约三十上下,虽着儒服,但却披散着头,头上、颈项、身上不饰它物,给人一种不愿为无用之物所累的感觉。
虞允文心道:“他便是杨应麒?”见屋内更无旁人,忙上前施礼:“虞允文见过七将军。”
杨应麒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了虞允文一眼,问道:“这便是虞琪大人的公子么?”微微一笑,说:“我与令尊缘浅,未曾会得一面,不过神交已久,见其子,知其父,想来虞大人也必是极为清峻之人。”
这句话貌似赞其父,其实却是誉其子,虞允文一听忙道:“虞氏父子何幸,能得七将军如此谬夸。”
杨应麒指了指这间大屋道:“我可没法招呼你坐了。这是他们军人议事的地方,进到这里,除了上面那张虎皮大椅之外没坐的地方,他们军人议事的时候,人人都挺立如笔。我来这里也颇不习惯,不过却不好意思将桌椅什么的搬进来。就是那张虎皮大椅,我也不敢去坐,总觉得它吓人。”
虞允文道:“正该如此,方见尚武之精神!”
杨应麒笑道:“你不讨厌尚武之风么?”
虞允文道:“平定乱世,本当如此。”
杨应麒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是个乱世,太过文绉绉的人解决不了事情。便是我们这些书生,也只能尽量让自己坚强些,才能应付这个世道。我自己是如此,想必你父亲也是如此。”又道:“我曾听二哥来信说你父亲身体不是很好,不知最近如何?可莫是公家的事情累垮了他,那我可要知会二哥,让他关照关照了。”
虞允文眼中的神色闪过一丝担忧,说道:“自家母去世以后,家父一直闷闷不乐,现在是不怕忙,只怕不忙。二将军对家父一向很照顾,尤其是曹夫人,一些我们想不到的事情,曹夫人都替我们想到了。现在国家大事纷繁,七将军不必为我父子这点私情挂怀了。”
杨应麒叹道:“你父亲的身体,和国家大事牵连极大,怎么是私情呢!”又道:“我听说你因要照料父亲,本是极不愿离开的,这次东来,却是为难你了。”
虞允文道:“就父子之情而言,允文实不愿离父亲一步,但家父淳淳叮咛允文道:国家制度乃千载大计,不可因私忘公。故允文此来,亦是尊父命而来,七将军无论有何差遣,允文都不敢恋亲,不敢惜身。”
杨应麒眼中露出赞叹的光彩来,说道:“现在国家最需要人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东北,一个是南洋,那里也正是最锻炼人的地方。我常有心安排一些青年隽秀前往历练,一来是加强国家对那个地方的管理,二来也是为国家造就人才。陈正汇大人来信向我推荐了几个人,其中就有你。只不过这两个地方都太偏远,大多数人都不乐意去,我也不知你意下如何。若是不愿,那也不能勉强,我会安排你到山东去,那里也需要人。”
虞允文沉吟片刻,说道:“但有利于国家,不敢辞辛苦,愿去远的。”
杨应麒大喜,说道:“你是四川人,那边地方湿热,若去东北,或不耐寒。不如先去流求,待习惯下来后,再到麻逸去。那里是很麻烦的地方,但你若干得好了,将来的功劳令名,不在班之下!”
虞允文听到班的名字,不禁热血上涌,说道:“七将军期望殷切,允文不敢辜负!”(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