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的商队出大同府以后,一路竟走得极顺,别说大的游牧部族,连小股的强盗也没遇上,就像有大军在前面给他们开道一样。进入云内州地界,按理说这里已经割给了西夏,在路上也听说西夏的官员、军队已经进驻这个地方,但奇怪的是他们遇到的仍然是金国的官员,那些守军打的也是国相宗翰的旗帜。
“这不对啊。难道路上得到的消息有误,这云内还没割给西夏?”
陈楚也觉得不对劲,不过他此刻正沉醉在阴山下、黄河北那壮阔的自然景观当中。来自江南的他对于塞外向来只是幻想,今日真正见到才知北国真有这样富饶的土地——这里不是江南那样的纤美,而是一种苍茫大气的壮美,江南的西湖令人沉醉,敕勒川的草原却令人振奋!
望着无边的青绿,陈楚道:“不料天下间还有这么大的草原!”
他身边一个老伙夫听了笑道:“这就叫大?公子你什么时候到漠北去,那才叫大呢!无边无际的,和大海一样!”
陈楚微笑道:“嗯,要去的,要去的,一定要去的。”
一行人又走了一日,眼见就要接近牟那山了,却遇上了另一支商队——这也是前来寻访千里马的商队之一,两支商队一交换消息,才知道阴山前后已经生大变!
原来宗翰为人既沉毅有谋,却又不择手段!他先前许割黄河北套四军八馆之地,为的是把西夏拖入对宋的战场,此时目的既已达到马上毁约,命完颜希尹为都统,萧铁奴为先锋,领兵两万,收取黄河以北的云内、天德,命耶律余睹领兵一万,收取黄河以南的河清、金肃,两路兵马齐头并进,逼逐夏人,如今萧铁奴的先锋已经打到宗翰未许割前的金、夏边境,夏人刚刚从宗翰手里拿到手的肥肉已尽数丢光,重新落入金军手中。西夏君臣得到讯息后大雷霆,但战争的事情可以说打就打,却很难说停就停,西夏为了攻宋,现在大军还被陕西兵扯住呢,而进驻云内的兵马又被萧铁奴偷袭而受到重创,如今以几万负伤的军队,如何抵挡得住完颜希尹、萧铁奴和耶律余睹这三头猛虎?所以夏人节节败退,直到牟那山附近由边境驻军接应上以后才稳住了败势。
陈楚沉着脸问那支商队的头脑默巴巴克:“这么说来萧铁奴就在附近了?”
默巴巴克道:“是啊!他是偷袭西夏的前锋,这一仗就是他打响的。现在完颜希尹大人的中军还在云内,他都已经打到天德去了!”
当下众言纷纷,都说这一趟不但寻访千里马的事情得搁浅,连往西夏做买卖也不成了。又都埋怨七将军失算,竟然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们来做这折本的买卖!
所有人里面只有陈楚看法不同,他是从离开辽口之后、真正带领商队西行那一刻才真正开始了解千里行商的难度,在踏入草原之后他就再也不信杨应麒动用这么大的人力物力真是为了寻找所谓的千里马。可是杨应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漠北和西夏究竟会有什么联系呢?直到此刻听到萧铁奴的消息他才蓦地抓到了一线曙光:“难道漠北那一路完全是个幌子?真正的千里马,就在这金、夏边境?”他忽然想起他老爹陈显对萧铁奴叛变一事的分析,心道:“难道真如老爹所说,萧铁奴并没有真正背叛折彦冲?所以杨应麒还想和他取得联系?但这样也不对啊!要真是这样,派几个密使过来就行了,何必动用这么大的商队?”
这次派往漠北的商队有五支,派往西夏的商队有七支,在陈楚这支商队之前和之后都还有三支,这七支商队每一支所携带的货物都有万金之值,就算是杨应麒这样的人物也不能随随便便地说派遣就派遣,因为如果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份损失可就大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陈楚一时还拿不定主意,而两支商队都已经有些慌乱起来,有人建议就此回去,却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他们可是花费了大价钱才走到这里来的,别的不说,光是献给大金西路军官僚系统的买路钱就占了他们这次西行成本的两成,要是就这么回去,许多人非亏得回辽口跳海不可!可前面正在生战争,夏人刚刚被金军“背信弃义”,怎么还可能放自己这些来自大金汉部的商人入境?就算放自己进去了,怕也没什么好嘴脸!许多商人本来是想借着大金的威风去赚钱的,没想到如今反而碰了一鼻子的灰!
几百人争论不休的结果,就是选择滞留,希望事情尚有转机。
结果第二天他们又遇到了两支商队:一支是走在前面从西边退下来的;一支是走在后边从东边赶上来的。四支商队一凑,场面就更混乱了,尤其从西边退下来的那支商队带来的消息更是惊人!原来前方战事峰回路转,金军的前锋萧铁奴竟被困在乌梁素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