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麒听种彦崧这一问笑道:“我和大杨将军是本家。嘻嘻。”
他要是推说没关系种家兄弟多半不信这时自承“本家”种家兄弟反而第一反应地怀疑他在攀附。种彦崧笑道:“小七哥你既然是那位大杨将军的本家干嘛不去金国讨个出身还这么辛苦在海上跑生意?嗯你这次临时来帮那个欧阳将军做事是有在金国入士的打算了吗?”
杨应麒道:“也是也不是。一来嘛在汉部辖地做生意比在大宋容易并不比做官辛苦。二来嘛每天跑大杨将军那里打秋风的人多了去了我现在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还没必要通过这条路子去讨出身。三来嘛我虽然身在海外但大宋毕竟是父母之邦现在我做的生意对自己来说固然有赚头对大宋也颇为有利所以不辞辛苦冒风破浪前来。”
种彦崧哦了一声问杨应麒做的是什么生意。杨应麒道:“我卖的是燕窝等药材。”
种彦崧奇道:“卖燕窝对大宋有什么利处?”
杨应麒笑道:“你不懂啦。有些药材在海外便宜得很在大宋却很昂贵很多人都受不起。所以我们运来卖只是收取一点应得的利润既让自己有些赚头也能惠及大宋。这却不是一举两得?”
种彦崧一时没听明白问道:“海外燕窝很便宜么?还有燕窝能做药材吗?”
种彦崇却凝眉片刻接过话头问道:“除了燕窝还有什么药材?”
杨应麒道:“一些消肿胀、去邪魔的药材也有可惜找不到买家。”
种彦崧年纪虽小但毕竟出身名门也听得出杨应麒话里有话。忽而帷幕后咳嗽一声杨应麒一听咳嗽便知是种师道要出来了连忙起立。
帷幕掀起种世道迈了出来杨应麒看了他一眼心道:“这样一个干瘪老头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名气?连二哥都那般折服?”
种彦崇在旁边道:“杨兄这位便是家祖父。”
杨应麒忙道:“江南杨小七见过经略相公。”膝盖弯下便要磕头种师道伸手扶起道:“不敢。”
杨应麒道:“经略相公年高德勋当得晚辈们敬仰叩拜。”
种师道道:“杨先生是义商又通医术老朽正有事请教不必多礼了。”
种彦崇兄弟见祖父对杨应麒如此客气心中均微感意外。
那边种师道兄弟已与杨应麒分宾主坐定种彦崇见叔祖示意便带了弟弟出去了。种师道道:“我有一故人之子姓陈名正汇乃八闽陈了翁的公子听说流落海外逾年不知杨先生可知道他的消息?”
杨应麒问道:“相公认得了翁?”
种师道笑道:“莹中(陈瓘)是明道(程颢)高足老朽是横渠(张载)门下彼此音讯相通如何不识?莹中临终前曾遗老朽尺牍一封提起正汇贤侄之事因此我知他在海外。”
杨应麒心中一凛:“我只道他种家是西北将门之后没想到他们和中原大儒的关系也如此密切!陈正汇说他父亲临终前写了七封信原来其中一封到了他手上!”口中道:“陈大人在汉部甚见重用。眼前这些事情比如晚辈渡海卖药等等也多是他在推动。”
种师道道:“有心了有心了。只是我大宋之民患的多是脏腑之疾怕不是外伤药物疗得的。”
杨应麒道:“据晚辈所见却是内病外伤都有。外伤急内病缓应该先把伤口包扎好再慢慢调理内病。”
种师道道:“我怕的是药下得乱了旧伤未愈又添新病。”
杨应麒问:“眼下这药有什么不妥么?”
种师道道:“杨先生医术或许高明可惜对大宋的水土似乎了解不深只怕会弄巧成拙。”
杨应麒沉思半晌道:“当日沧州设港之时晚辈也在场见了一些战事不知相公可愿意听听?”
种师道还未开口种师中道:“愿闻其详。”
杨应麒便说起当初塘沽开港时那场规模不大不小的战争他本人也颇通军事口才又好从天时、地利到双方兵力、建制、武将、士气娓娓道来让种师道和种师中有如亲临战场。种师道兄弟都是百战之躯战场上的事情是真是假一听便心中了然。听完杨应麒叙述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讶异之色!
杨应麒以为他们只是讶异大宋北伐军队未到而燕地已有过一场冲突谁知道种师中却嘿了一声道:“了翁信中所言我本以为太过了!今日看来却是……嘿嘿!汉部汉部!好个汉部!看来连大辽你们也不放在眼里了!”
杨应麒怔了一下道:“大辽有什么好怕的?他们能战之兵已经不多敢战之将也没几个了。当日我们八百兵马便几乎全胜他们二千人。如今有种帅在!十万大军横扫过去还怕取不了一个小小的燕京?”
种师道淡然一笑道:“杨先生太看得起老朽了。”他说话甚有分寸涉及己方军务便打住顿了一下道:“刚才杨先生提到的这位曹将军现在可在塘沽?”
杨应麒道:“不在。”
种师道道:“可惜。那是见不着他了。杨先生汉部之中如曹将军之将才者有几人?大金国内又有几人?”
杨应麒沉吟道:“大金国内人物有规矩在恕不能奉告。汉部之内或一二人或二三人。”
种师道点头道:“难得难得。”又道:“方才孙儿问杨先生为何千辛万苦跨海来贩药。杨先生道是念故国之情——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么?”
杨应麒沉默半晌说道:“我们在外海做生意是背靠大宋的人力、财力才能做到现在这么大。大宋稳了对我们大有好处。”
种师道点头道:“这才像句实在话。”忽闻三更梆声想起种师道道:“本待与杨先生长谈只是如今晚了老朽身居危位不便留客。”
杨应麒忙起身告辞种师道派种彦崇兄弟护送他回去。不说杨应麒才出路口便有密子跟上保护却说他走了以后种师中对种师道道:“此人如何了?可要扣住?”
种师道道:“暂时看不出他有什么坏心!若他是好心而我们妨害他岂不是恩将仇报?只怕反而误了大事。再说我看此人不似鲁莽之徒他既敢来多半有把握我们害不得他!或者不敢害他!”
种师中冷笑道:“不敢?”
种师道道:“总之这人的事情就当我们不知道彦崇、彦崧他们也不令得知。”这也是他刚才和杨应麒对话时没有点破最后一层灯笼纸的缘故。
种师中问:“童某人那边呢?”
种师道叹道:“我们便告诉了他他会信?便信了又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种师中黯然道:“不错。这场仗着实令人担心。大哥你可有把握?”
种师道道:“如今看来他们汉部转呈过来的情报颇可信任。若依他们所言大辽承衰败余绪南京道精兵不过万人。耶律醇谮越以后扩军拉丁所扩亦不过五六万人。平州之兵要防备辽西的金军不敢动弹。而新招之兵或可用或不可用要看将帅的才干如何了。若此次我得专军权……或能不败。”
种师中道:“这次童某人可不再是能架空的监军!只怕他不肯放权。”
种师道叹道:“尽力而为吧。”(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