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氏笑道:“其实她即便真有小心思,我也能体会。那胡家的后生本是富家出身,与宫中内侍相熟,又随温郡王出使海外,将来回京,想来也是个锦绣前程了。若他是个念旧守信的,仍旧依约来娶春瑛,叫人知道路家只是给咱们府里做庄头的,未免名声有些不好听。既然她姐夫家境不错,她父母想必也希望给女儿一个体面,让她脱了奴婢的名头再嫁人,免得将来在夫家腰杆子直不起来。”
二老爷闻言笑了:“既是这么着,那你就赏了他们这个恩典。只是有一样,既然这丫头心思有些不纯,再留得久了,倒容易生是非。就当看在那两位内监的份上,你尽早安排她出府吧。晚放不如早放,顶多再送一副嫁妆,日后也无需常来常往。她那未婚夫婿,年纪轻轻倒是手眼通天,只是攀附权贵,到底不是正道,咱们不必多掺和。”
卓氏心里虽然不大同意他的看法,但她向来不在丈夫面前明言反驳,便柔顺地应了声是,又说了些别的闲话,方才重回外间。
春瑛早已等得焦头烂额了。方才青鸾已经悄悄来催过她两回,说是松颐院那边找她,她生怕错过这个机会,年下事忙,二太太再不能均出时间来跟她谈这个事,再拖久了又夜长梦多,因此一咬牙,坚持等了下来。老太太那里,只说这里有事拖着,回去后再请罪就是了。以她今时今日在松颐院的地位,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受什么重罚,反正她不在,还有三个大丫头在侍候,误不了事。
正胡思乱想着,猛一见卓氏转了出来,春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强忍住心头的激动,低头听候对方的吩咐,打算如果对方忘记了方才的话题,就立刻开口提醒。
但卓氏开口后的话却叫她欣喜若狂:“你姐姐姐夫既是一片孝心,万没有拦着人家尽孝的道理,既如此,我便应了。如今新年将至,衙门也不办公了,等年后再叫徐总管给你爹娘上档办文书。”
春瑛忙跪下磕头:“多谢太太恩典,奴婢这就叫人捎信给父母,让他们来向太太谢恩。”
卓氏摆摆手:“我这里有一堆事要办,哪里有那空闲?这就叫你姐姐姐夫将老人接回家去吧,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得了空便回来陪老太太说说话,顺便也看看你。只是你在老太太跟前,需得更加用心才是——新选上来的丫头,可都教好了?”
她忽然转了话题,春瑛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已经教会了规矩,别的本事还要慢慢学,不过新年里摆席宴客,她们倒是不会失礼。”
卓氏笑道:“做得好,那你就多教她们些东西罢。等到你将来出门子了,老太太院里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春瑛心中一动,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情,瞧着不象是在说笑话,便小心地应了声是,然后再陪着说了几句话,才以夜深不打搅老爷太太就寝为由,退了出来。
走回松颐院的路上,她就一直忍不住翘嘴角。终于把父母都弄出去了,再回想二太太的话,可见将来自己脱籍也不是难事,压在心头的沉重大石,终于挪开了一半。她已经在盘算着,等父母出去后,应该做些什么营生,好积累财产了。既然已经买了不少房屋放租,收回一个宅子自住就行了,也许应该再买几十亩田地?有个地主的名头也是好的……
她心情轻快地回到松颐院,鹂儿早等在院门处,一见她便拉她进来,然后向守门的婆子赔笑。春瑛也知道自己回来得晚了,恐怕耽误了婆子们睡觉,忙道了歉,又塞了些银子给她们打酒暖身子,方才换回她们脸上的笑。
回到房间,她便问鹂儿老太太可曾睡下了,鹂儿道:“秋雁姐姐和百灵姐姐侍候着睡下了,老太太方才找了姐姐几回呢,听说是太太叫了姐姐去,方才罢了。”
春瑛忙问:“可是有急事?为何总来找我?”
“也没什么,不过是为着明天出门的事,要姐姐备好衣裳首饰罢了。侯府传了消息来,说今年祭祖要办得隆重些,请了老太太明日过府商议呢。”
春瑛皱了皱眉,眼看除夕就在眼前了,侯府现在才说要把祭祖仪式办得隆重些?
不过今年二房全家到齐了,三少爷又娶了妻,兴许侯府也是想让未来继承人的妻子与族中人等见礼吧?
想到这里,春瑛就不由得忆起范小姐嫁进来时的情形,内心有了一丝好奇:这位带着怨气嫁入侯府的姑娘,不知这一个月多里,可曾在侯府引起什么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