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见她似乎有些不耐烦,忙赔笑道:“原是奴婢想得太多了,忘了官民有别,一般的百姓是没那胆子的。只是奴婢想着邻庄新来的主家……就怕他们有心算计老爷太太,威逼利诱那些佃户胡说八道什么的……不过卖了庄子,的确省心多了,若是买主是那些公子哥儿也不敢招惹的人,那就更好了。”
卓氏失笑:“哪里找这样的人家去?若是个良田庄子,倒也罢了,偏偏这庄子一年四季,除了粳米和桑葚好些,别的出产都平常,那些高门大户哪里看得上?难道卖给西府?”说到这里,她心中一动,觉得这法子也不错。侯爷的圣眷比自家丈夫强多了,不会因此吃大亏的!
春瑛原本也想过侯府,但又想到当初东府主人在外时,侯府派人管着大兴的庄子,也没榨出什么油水来,要他们花钱买下,就算花费再少,只怕也是不乐意的。于是她便道:“就是这桑葚结得好!每年到了结桑葚的季节,京中卖这果子的,也就只有咱们家和另外两家出产的最好,听说宫里贵人们吃的就是另两家供的货!奴婢听说这件事后,就在想,若是能跟宫里的司苑局搭上关系就好了,咱们家的庄子专供宫里所用的桑葚,那该多体面?虽说是做梦,但这东西连宫里都爱吃,那些皇亲贵戚,想来也有好这口的,听说咱们家卖庄子,一定会来买!”
卓氏心中一动,隐隐有了个想法。旁边的徐大娘已经弯下腰来,在她耳边道:“太太,上回丘公公遣人来家时。就曾提过咱们府送过去的桑葚好,连宫里也没这样新鲜的……他与司苑局掌印太监……似乎相熟……”
卓氏给她使了个眼色,便道:“你先去传信,别的……我们回头好好商量!”徐大娘应了,转身深深看了春瑛一眼,便迅速离去。春瑛眯了眯眼,装作不解的模样问道:“太太……您不是说要卖庄子么?”卓氏见她不明白,笑了:“我是要卖的,只是这买主……先找定了,不是卖得更容易么?”春瑛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是奴婢糊涂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春瑛陪着卓氏又聊了一会儿,见她有些疲累,便帮着捶捶肩膀、松松骨头,同时示意青鸾站近些看自己的手法。不一会儿,卓氏舒服了,青鸾也学会了,接手揉了一会儿,前者挺满意:“早听说你有这手绝活,倒是头一回享用。为何不早些教会我的丫头?也叫我早一日受用。”
春瑛笑道:“今儿也是凑巧,才想起来的。凤鸣和青鸾都是侍候人的好手,奴婢可不敢班门弄斧。您瞧青鸾学得多快呀!做得比奴婢还好,奴婢就不献丑了。”青鸾回头嗔了她一眼。
卓氏刚刚决定了一件大事,心情正愉快,听了春瑛几句话,忍不住笑道:“你也太谦虚了,我的丫头办事是把好手,若论服侍人,未必及得上你们几个。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老太太只怕正想找你呢,快回去吧,多劝劝她老人家,晚上我叫人送安神汤过去。”
春瑛应了,恭敬退下,回松颐院的路上,都要强忍着嘴角上翘的。
没过几天,她便从青鸾那里听到消息,二太太将大兴的庄子卖出去了。买主不是司苑局,却是一位姓胡的内监,丘内监充当了中间人。至于胡内监跟司苑局之间是否有协议,则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胡公公是御前得用的人,那几位权贵子弟再混蛋,也不敢招惹到他头上去。而春瑛想到胡飞跟他交好,便觉得他的为人应该信得过,有了这位主家,李家庄上的村民不会吃大苦头。加上胡飞买的宅子在清润店镇上,离庄子不远,将来……来往也算方便……
春瑛低头掩住脸上的绯红,继续跟青鸾拉家常,然后“不经意”地提到了父亲的“腿风”:“兴许是天太冷,受了寒气的缘故,好像越发加重了。还好如今庄子卖掉了,他不用操持庄务,才得了些空闲在家休养。可是冬天里搬家回城,也太累了些,我家在后街的房子又早就没了。”
青鸾道:“这有何难?跟太太提一声,哪怕是跟徐大娘说一声呢,自有人给你爹娘安排屋子。不过后街上空屋子不多了,两府都买了新仆役,要找地方安置的。李氏族中又有几位少爷分家单过,都要住在后街一带。若你们家想要住得宽敞些,恐怕要在远一点的胡同里安家了。你二叔不是住狗尾巴胡同么?那附近应该还有屋子的。”
春瑛叹道:“我觉得很难,我二叔是因为在大少爷家里当差,后街……恐怕是真没什么空房子了,就算有也是一两间的小地方。我想让爹娘住得好些,你觉得……若是把那些没人住的旧屋子重新翻新,要花多少时间?”
青鸾十分诧异:“那至少要等冬天过了才能动工,难不成叫你爹娘在乡下过年?还是在你姐姐姐夫那边过?”
春瑛忙道:“你能帮我问一声么?如今老爷快到家了,又是在腊月里,太太与徐大娘都忙,我不好意思去烦她们。屋子够我爹娘和我,还有我弟弟一块儿住,便够了,想来……应该要有三间房吧?”
青鸾去打听了,打听到的结果自然是让人失望的。连在一起的三间屋子,能住人的,又配得起路有贵前庄头身份的,全后街都找不出来。春瑛自然是表示不要紧,但是“偶然间”听到消息的卓氏,自然就想到:原来两府的男女仆役人数已经多到这个地步了吗?应该削减一下人手了。
她才跟身边的丫头们提了提,春瑛很快便知道了,立刻捎了信给姐姐姐夫,接下来就是等候二老爷的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