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春瑛一路听下来,不知为何,一点感动都没有,甚至还觉得可笑。她当初不想进府的,本来凭路家的家境,没被分配到差事,也在情理之中,她还宁愿在外头自由自在呢,若不是崔曼如多事,她何至于吃那么多苦头?若是说到小时候两家有多么好,就更是讽刺了。
她凉凉地道:“若你那时真的无路可走了,后来又是怎么解决的?连二少爷这样霸王似的人物,都被你赶出府去了,我哪里比得上你能干?至于别的话,就不必说了。你们母女俩几时吃过苦?有那么多人供你们吃喝呢,其中还有我们家那份!你哪里知道吃苦是什么滋味?!你是饿过肚子,还是缺了衣裳?是遭了打骂,还是干过重活?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好象自己有多委屈。你要是再说从前你和你母亲对我很好,我倒想问个清楚,为什么我昏倒在院子里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差点儿被冻死,你们娘儿俩在屋里对着个大窗户就愣是没发现?!事后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去!”
曼如脸色一白,神色凄楚无比:“我……我……我……”
“你什么你?!”春瑛抬头望望天色,觉得自己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够长的了,“少说自己有多可怜了,我讨厌你,可不仅仅是为了那朵珠花和那顿打。后街住的人里头,孤儿寡母的不止你一家,两府里想向上爬的丫头,更是多了去了!只是别人再拼命,也没把其他人踩死了。都象你这样。这府里还有几个丫头能活下来?你倒是不怕半夜三更有冤死的鬼来敲你的门?!”忽然想起了小莲花,自打去年被撵到庄上,就没再见过她了,不知她最近如何?听说她是被分派到别处去当差了,回头找找从前认识的婆子打听一声。
春瑛掸了掸袖子上看不到的灰尘,施施然往东府方向走,无论曼如哭什么,她都不理会了。
曼如见状心中大急,但是春瑛说的几件事,都是她最心虚的地方,她实在是无言以对,又担心逼得急了,春瑛会对她母女二人不利,只得一边跟着春瑛走,一边绞尽脑汁想说服的理由,忽然记起一件事:“好姑娘,只要你帮忙求一求,我就把一件秘事告诉你,事关你们四小姐!”
春瑛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回头望她:“什么事?”
曼如欲言又止,春瑛转身抬脚就走,曼如急得忙忙拉住她:“我说我说!是……是二少奶奶跟身边的丫头说的……我无意中听见,也不知道有几分真……”
春瑛没回头:“你直说就是,我自会斟酌着。”
“我听见二少奶奶说……说她姐姐跟她提起,四小姐不小了,跟恪王府的世子倒是差不多年纪,模样儿家世都好的……”
春瑛冷笑:“胡说!我们四小姐跟二少奶奶是一辈儿!配她外甥?错了辈了!”
曼如忙道:“我那时在窗外偷听,也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这几句话,后来二少奶奶又提到几位交好人家的少爷小姐,接着又提到四少爷呢。二少奶奶对着丫头好一顿埋怨,说她姐姐不知为何,偏偏抬举东府。然后那丫头便说,二老爷跟几位大将军都交好,本身又是大才,王府看得起他,也在情理之中,还劝二少奶奶别跟二太太闹生分了,有空多去找四小姐说说话,将来说不定能亲上加亲呢……”
春瑛心中震惊不已。二老爷的作用真的重要到这个地步了吗?他与侯爷是堂兄弟,虽隔了一层,却也是至亲,侯爷早年打过东府产业的主意,现在也慢慢改了态度,对兄弟一家越来越亲近了。那恪王府凭什么认为,能利用儿女亲事把二老爷拉拢过去?无论是二老太太、二老爷还是二太太,都不会糊涂到把儿女跟那种随时都会倒台的人家联系到一起!更何况,恪王府只怕是想利用二老爷拉拢军中大将吧?这种老是跟皇帝过不去的人,想要兵权做什么?肯定是要造反!
不行,那么稳重懂事的雅君小萝莉,怎么能被这样算计了去?!怪不得最近恪王府总送帖子来请四小姐去做客呢!必须尽快让二太太知道!
曼如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常听说恪王与咱们侯爷不和,这回定是想要挑拨离间,见二老爷高升了,便把人拉拢过去,故意气咱们侯爷。明明跟二小姐、三小姐关系更亲近,他们却看中了四小姐,这里头……”
春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二少奶奶和那丫头当时还说什么了!有几个人知道这事儿?!二少爷知道么?”
曼如愣了愣:“这……我不知道……我就是……”咬咬唇,“听过这么一回……”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人?!太太不是最宠你的么?哪怕是告诉太太!”说不定三少爷会听到,那小子在勾心斗角的事情上还是有点本事的。
曼如眼圈一红,低下头,死死咬着唇不说话。平时被三少爷逼着,将映月堂的事报上去,她就够害怕的了。这种不相干的事,她干嘛要说?要是被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发现她将他们的事告诉三少爷,还不把她打死呀?
春瑛撇撇嘴,扭开了头。她对曼如的心思不感兴趣,只是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带曼如去见二太太。难得曼如有可能打探到更多的信息,要是直接去见二太太,二小姐也在场,随时都有可能把这棵棋子废了。可是不把人带去,她若是有说漏的地方,指不定要误事的。
考虑再三,春瑛心一横。她只需要让二太太知道这件事就好了,应对办法自有人去想。这些古代的贵族男女,对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事,可比她擅长多了,她干嘛要多事?!
于是春瑛便伸手拉住曼如,紧紧地握紧她的手腕,翘了翘嘴角:“你想要求二太太把你母亲放出来?不如亲自去求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