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是谁?以为几句好话就能瞒住我?!你打妹妹妹夫家产业的主意,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我见你只是小打小闹,没坏了亲戚家情份,便看在儿子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了。如今你倒好,明知全京城都在议论咱们家侵吞外甥女家产的谣言,还当了这么多人的面质问侍候外甥女的丫头不给你通风报信?!这不就等于承认我们家真的图谋过霍家产业了?!你当人人都是傻子,还是觉得她们都是哑巴?不会把话传到外头去?!你不要脸不要紧,别连累了我们家的名声!”
安氏又羞又气,虽是夫妻二人在屋里对话,但几个平日倚重的大丫头都在门外候着,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侯爷夫人,养尊处优,又管着家务。满府里除了婆婆和丈夫,就再没有比自己更尊贵的人了,如今却被丈夫当了别人的面训斥,真真是什么脸都丢光了!
只是她又不敢不回应:“事情不会到那一步的……这院里的人都是我的亲信……”
“就算原本是亲信,也未必不会生异心!”侯爷想起方才遇到平安夫妻俩,便将茶碗摔回桌面上,“真不知道你母亲家是如何教导女儿的!怎的连人情世故都不懂?!你管的什么家?!便是当家主母,人家也未必就会为你掏心掏肺!忠仆难得,你倒好……”想起陈家父子都是安家陪嫁过来的家人,便恨恨地又拍了一下桌面。
安氏满脸涨得通红,想要分辩几句。却又不敢造次,心里满腹委屈,又十分羞恼,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门口,发现门外一个人影都没有,丫环们不知何时撤退了,才暗暗松了口气,赌气问:“侯爷既这么说,那几个丫头,又该如何发落?!我是再不敢让她们侍候攸哥儿了,也不知道心里都盘算些什么,还伶牙俐齿,没上没下的,那曼如更是可恶!我竟不知她是哄我的!”
“说到这个曼如,就是方才穿了水红袄儿、绿色罗裙,长相颇为美貌的那个丫头是吧?”侯爷一皱眉,“你说她是喜宴那晚守茶房的人,因偷懒潜出来,才让茶炉子烧干了水,因而起火的?!”
安氏正为丈夫夸奖曼如美貌而心中腻歪,便有些闷闷的:“另两个丫头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但瞧曼如的神色,多半是了。”
侯爷没顾得上她的脸色,只是面上添了几分气恼,板着脸坐了片刻,才硬邦邦地道:“这丫头你给我看好了!不许让她出府,也不许让她见外人,连家里人也不许见!你亲自选一个可靠的丫头,收拾好房子,将她送进去,好生守着,除了送饭送水,半个字都不许多说!对外只说她是伤得重了不宜挪动,要静养!”
安氏越发生气,阴阳怪气地问:“侯爷这是要抬举她?”
“胡说什么?!”侯爷瞪了她一眼,“我们正跟梁家在御前打官司呢!先前为你不仔细。一口咬定了是梁家人放火,如今却说是我们家的丫头疏忽大意,叫人知道了,我如何下得了台?!”
安氏这才醒觉过来:“这……我倒忘了……那就叫她别认?”
“别人又不知道她是守茶房的,认什么认?!你只需把人看好了,别叫老2媳妇和她手下的人知道,等圣上裁定,就完事了。过后该如何处置那丫头,就由你做主了!”顿了顿,“选几个忠心可靠的证人,也不用说看见梁家小厮放了火,只说当日确实看见他在茶房附近出现,就足够了,说得太多,反叫人起疑。横竖圣上是偏着咱们这边的,拖个几天,我向圣上求了恩典,说不计较此事了,和气为上,他梁家就只能认了!”
安氏忙应了,又有些迟疑:“那……另两个丫头……”
侯爷不耐:“什么要紧的事?!又不是犯了大错的!老太太都发了话,你照做就是!只是如今她二人也是知,万一在外头混说,倒坏了大事。你索性把人送到庄子上避几日,等事情了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你不想她们回来侍候儿子,就调到别处去好了!”说罢又瞪妻子:“真是个糊涂的!外甥女儿虽出嫁了,又离了京,她娘家还在这里呢!倘或那青姨娘打发人来请安,问起从前侍候的丫头,叫她知道外甥女一走,你就拿丫头作筏,叫人怎么想?!只怕老太太也要生气!你有多大的气性?只求自己痛快,就不管不顾了?!霍家范家海家都是咱们的正经姻亲,你趁早儿给我收起那点小心思,好生经营亲戚情份是正理!他们可比不得你安家!”
安氏憋红了脸,委委屈屈地应了。侯爷又叫上茶,又问她今日有没有给母亲请大夫,大夫怎么说,吃了什么药,胃口好不好。安氏一一答了,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先前不是有客人么?怎的忽然……”
侯爷一听,脸色又难看下来,想起儿子打靖王府捎来的消息,还有那姓胡的小子的警告,以及小舅子不甘心的神色,和圣上难测的心思……他猛地起身,径自往外走了,安氏在后头叫了两声,他都不理会。
芍药捧了茶过来,小心地问:“太太?”安氏阴沉着脸站在那里,半晌,才拽过茶碗,重重地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