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脸上一僵,微笑着颌首。
老太太淡淡地笑了,拉过范熙如的手,轻拍着叹道:“在宫里虽然尊荣至极,却难得见亲人,象靖王妃这样的,倒是福气了。我不知道你家里人是什么打算,但你知道我一向疼你,你心里要是有话,只管跟我说。”然后又指了指霍漪:“你这位霍姐姐。甚得皇后娘娘青眼,每隔一两月,总有机会进宫晋见凤颜,因此对宫中规矩是极熟的,你得了空,便多向她请教,都是亲戚,你们女儿家年纪又相仿,正好多亲近。”
霍漪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便露出淡淡的笑容,优雅地向范熙如颌首示意。范熙如脸上的绯红略消退了些。羞涩地走过来拉着霍漪的手道:“还请姐姐多教导我。”说着便是一礼。霍漪忙起身微笑回应:“不敢当,妹妹只管来找我便是。”
两人互相打量一番,心中各有计较。范熙如抿嘴一笑,低声道:“姐姐真好,若你是我亲姐姐就好了……”说罢又是一笑,跑回老太太身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又笑着瞄向霍漪,老太太呵呵笑着,轻打她手背:“胡说。”
霍漪有些莫名其妙,默默地回头看了东儿一眼,又看向春瑛:“添一个剔红牡丹妆盒,里头放一对白玉素簪,一把雕文的铜尺,晚饭时送过去。”春瑛低头应是。
霍漪的命令虽然清楚明白,但春瑛还是费了不少心思。除了附在帖子后的礼单要重新写过外,妆盒的大小花样,素簪的款式,还有那铜尺上雕的文字内容,都要考虑妥当。她与菊儿商量了一番,才做出了决定。
牡丹是花中之王,富家小姐都能用,但若是妆盒花式太过嚣张了,叫皇后知道,总是不太好,因此春瑛特地选了一个花鸟纹的,周围有许多缠枝纹饰,那朵牡丹只在盒面右下方占了六分之一的大小。妆盒也不大,只有一尺长,铜尺却是折叠式的,上面雕了米粒大小的字,却是先代一位仁昭诚皇后所作的女子品德典范《女德》,这是菊儿所选,暗示着进宫之人需得先正自身,谨守宫规典范。至于素簪,春瑛特地选了简简单单的款式,外表圆润。只有一头是略为尖锐,而且不长不短,仅够簪进发中,露出一点簪头而已。菊儿见了,心中一想,便猜到了她的意思,满意的点了点头。
春瑛笑了笑,拿过帖子,认真地用端正小楷重写一份,字迹既不潦草,也不死板,正是圆圆润润,四平八稳的。托这几年在霍漪监督下抄经书的福,她的字大有长进,已经很能见人了。
她之所以如此谨慎,倒不是多此一举。霍漪加重礼物,据她的猜测,一是因为老太太对范熙如的疼爱重视远超其预想,二是在多方重视下,范熙如很有可能被选中,至少也会结一门重要的亲事,那么对于霍家来说,这个盟友是一定要抓紧的。不过是数样小礼物,加上选秀前的几句提点,便能与这位状若天真的姑娘结成好友,这样的好事再简单不过,怎能平白放弃?
更何况,就算范熙如没有选上,也没能结贵亲,霍漪也不过是损失了几件中等价值的礼物,还在老太太和侯爷面前表现了她的友爱之情,又有哪里吃亏了呢?
心思弯弯绕绕的小姐太太们聊完天便去吃晚饭了,侯爷也在前院摆开丰盛的宴席,请来府中清客作陪,招待多年不见的小舅子。
他虽然与范氏夫妻感情不深,但她在世时,家中很是清静,对待他牵挂昔日所识的董梦瑶这件事,范氏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妒忌,反而还数次提醒他,去看董梦瑶时多带些银子在身上,好打点教坊上下人等,让他们对梦瑶多加照拂。相比之下,他如今这位夫人,虽然面上贤惠,背地里却没少耍小手段,他为了家中和睦,又想着她没在大事上给他添乱,便睁只眼闭只眼地,心中却也不是没有看法。安家每隔一两个月都要来人讨些好处,而范家从来不给侯府添麻烦,反而好几次暗中替他解决了一些小烦恼,范氏的两个亲兄弟又步步高升,这样的姻亲,正该好好笼络。
范志芳喝了几杯酒,笑眯眯地听着清客们凑趣,却不多言语,酒过半巡,便放下杯子,按着额头道:“真对不住,我酒量不好,看来是撑不住了。”侯爷忙道:“既如此,就撤了吧,来日方长,你赶了半天路,也累了,今晚好生歇息。”范志芳笑着起身,却晃了一晃,侯爷离他最近,忙伸手扶住,感觉到他在自己臂上按了一按,心中一动,觉得这个小舅子今晚的表现与其素日本性大异,难道有什么缘故?便道:“你真是醉得不清,我还是扶你回去吧。”又嘱咐清客们几句,便真的扶住范志芳往竹影轩走。
到了地方,范志芳进屋喝了杯茶,便直起身,哪有半分喝醉的模样?侯爷笑着抚须道:“志芳贤弟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范志芳笑着坐下,淡淡地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不耐烦那些拐弯抹角的试探功夫,便开门见山了。我先前在家中听说,皇上得了霍家的船队,经营却不大顺利,姐夫不知有何看法?”
(不要想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