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笑着低头吃糕,路妈妈提着茶壶回来了,春瑛忙接过倒茶,小伍只吃了半盅便道:“我得走了,外头还有人等我呢。多谢婶娘请我吃糕。过几日就是清明。我娘要到城外祭拜,初八还要去隆福寺还愿,问婶娘愿不愿一起去?”
路妈妈忙道:“我也要去的,先前他爹出远门时,我便去过隆福寺求菩萨保佑他平安回家,如今他回来了,我正要去还愿呢。是哪个时辰?我去找你母亲。”
“辰时就去,晚了怕人多。”小伍道,“初七那日她要做供佛的窝窝,婶娘不如也过来一起做吧,人多热闹些。”说罢鞠了躬。便笑着走了。春瑛看着他出门,只见他跟那个陌生男子低声说了几句话,便上车走了。
路妈妈还在念叨:“正好,我还要买糯米做窝窝呢,跟她们一起做,倒省了一笔,到时候只带些枣泥和豌豆黄做馅就好。”
门外又有人来了,却是老熟人马婶,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一见春瑛便道:“这是回来了?回来好,你母亲在家闷得慌,一个人做活也辛苦,你回来了,她也有个帮手。”
春瑛干笑着应付几句,不想跟她多相处,便回房哄弟弟去了。小虎果然已经忘了她,即使她拿出亲手做的布老虎去哄,他也一脸提防地缩在炕脚,就是不过来。她哄了半日,才说服他走过来让她亲了一口,然后便抱着布老虎背转身,只拿屁股对着她。
春瑛好笑是探头过去:“你怎么不认得二姐了?”小虎撇过头盯着她,眨眨眼,又扭回去自己玩自己的,春瑛不死心地挨过去:“二姐真伤心哪,你手里的布老虎可是二姐亲手做的,你不想要更多的吗?哎?你说做匹小马好不好?”
小虎睁圆了眼:“小马?”春瑛点点头:“小马。那……你应该怎么做呀?”小虎眼珠子转了两转,扑上来亲了她一口,春瑛才满意地笑了:“好!我今晚上就做!你要多大的?”小虎丢开布老虎,张开双臂拼命划了一个大圆:“这么大!”“这么大呀……”春瑛抱过去,笑嘻嘻地呵他痒痒,姐弟俩笑成一团。
外间传来马婶的声音:“方才我看到王家的那个小伍从你家出去,你怎么还跟他家有来往呀?”
“这又怎么了?大家伙都是老相识了,我还跟他娘约好了清明和初八一起出门呢。”
“哎哟,我的好姐姐呀,你怎的这样糊涂?他家可是姓王的!王家背后是谁,你还不知道?如今你男人跟着太太手下的管事。你小叔跟着大少爷,两位主子都跟那一位合不来,你还跟他家来往,不是自找无趣么?听我的劝,早早疏远了吧,就算是老相识,也得分个亲疏不是?”
春瑛在里间皱了皱眉,觉得这马婶说话很不着调。姓王又怎么了?十儿也姓王,可是王家是侯府家生子中的大族,整条后街就有十几家姓王的,未必个个都是二少爷的人吧?小伍侍候的明明是大少爷!
她放下小虎,让他自个儿玩布老虎,自己却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倾听门外的对话。
路妈妈似乎有些犹豫:“小伍哥是因为小虎他爹在南边对他很是照顾,才送了几样谢礼来,难不成要我把他赶出去不成?再说,清明出城祭祖,大家都是同路的,一起走也没什么不妥。”
外间传来几声翻东西的声音,马婶又说话了:“啧啧,不过是两块破料子和两双布鞋,这么寒酸的礼他也拿得出手?这荷包里的是什么?银锞子吗?倒还罢了,只是这礼有够薄的。姐姐,不是我说,如今你家身份不一样了,可要拿起架子来,免得叫人瞧不起。这样的薄礼,若他只是要道谢,也就勉强收下了。但他若是想托你家办事,可千万别答应!”
“办事?我们家能办成什么事?”
“谁说不能?姑太太从南边回来,可带了不少东西呢,若是要在京里长住,少不得要添些产业的,这些产业总要人打理吧?小陈管事是大忙人,自然顾不上,不是说你们当家的要升管事么?索性就去求这个肥差!一准儿能成!到时候,你可就是管事娘子了!只是别忘了提揳咱家一把,我们老马还在家闲着……”
“娘!”春瑛听不下去,掀开帘子走出来,“我和小虎都饿了,几时开饭呀?爹不是说叫我们别等他的吗?咱们不如先吃吧?”又转向马婶:“婶娘不是也要回去做饭吗?”
“呀!小虎是不是饿了?”路妈妈忙进房去看儿子,见他没什么异样,才转出来骂道,“叫你吓我!忍一忍就是了,没瞧见我正跟你马婶说话?”
春瑛瞥了马婶一眼,见她仍旧不紧不慢地喝茶吃点心,便道:“饿了怎么忍呀?我才从外头回家,多久没跟你一起吃饭了……”她抱住母亲的手臂撒娇:“就一回!我想快点吃娘做的菜!”
路妈妈有些心软了,不好意思地对马婶道:“妹子,你瞧……”马婶愣了愣,讪笑道:“啊,不要紧,你去吧,我在这里吃茶就行。大家都那么熟了,不用客气。”
春瑛瞪大了眼,暗暗唾弃她的厚脸皮,眼珠子一转,便拖着母亲往外走:“来嘛来嘛!”到了厨房,才收了笑,正色对她道:“娘,马婶是怎么回事?你就听她在那里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