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见事关重大,小心接过钥匙,见上面用红线吊着一个个小铜牌,分别刻了“魏”、“李”、“赵”、“闵”等字样,想到胡同里那几个空院子的门上,都挂了“魏宅”、“李宅”之类的牌子,便知道是对应的钥匙,忙翻出一个小匣子装了,拿回房间,塞到炕角里去,又用被子、针线箱等物遮好。
路二叔看着侄女的行动,微笑着点点头,又道:“也不用太着意,多半不会有人来的,只是万一大少奶奶真叫人来找你,你也别把钥匙给人,只亲自领着来人去就是。那些屋子如今没放什么值钱东西,要紧的是瞒住外人。”他又掏出一张图纸给春瑛认,上面画着一块玉佩的图案,如果来人拿着这个玉佩,才是可信的,否则绝不能承认大少爷拥有这几个院子。
春瑛一一记下,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大少爷既然这么小心,又何必买下这么多院子白放着?把钱存在钱庄里不行吗?若是怕太太知道了,与其说谎装作各个院子都有人住,还不如把屋子租出去,既能制造这些宅院各有主人的假象,又能顺便赚些钱。反正大少爷努力了几年也没能分家出来,等分家的事决定了,再收回房子整修也不迟。
不过这些事与她没关系,她也就不管了。
次日一大早,路二叔又回府去了,为了准备明天出发,还有许多事要做呢。春瑛替他打好了几个包袱,又为防万一准备了冬衣和船上用的铺盖,想起自家老娘要晚上才过来,便跑到胡飞那里去找他。
胡飞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两人一合计,决定先去福宁街,回程时再去打听脂粉的行情。春瑛换了出门的衣裳上了马车,胡飞戴了顶草帽,坐在前头驾车,小马车便一路飞快地朝福宁街去了。
到了福宁街,胡飞先前住在这里时,已跟街坊们混熟了,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春瑛也不去打搅他们,径自往云想阁走去。
一进店门,她便看到店里静悄悄的,一个客人也没有,柜台里的伙计也不见踪影,只有石掌柜一个人背对着她,担忧地望着后头,时不时跺跺脚。
春瑛走过去叫了一声:“掌柜的,你在做什么呢?”石掌柜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春瑛,忙道:“哟,怎么回来了?也不先叫人来送个信儿……”话音未落,后院小楼上已传来程大娘的叫嚷:“做梦!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的!你死了心吧!”
石掌柜又是焦急又是担心地朝楼上喊:“姐姐,你消消气,好好跟姐夫说,别吵架呀!”回答他的是楼上摔下来的一个茶杯,以及程大叔的怒吼:“泼妇,瞧你变成什么样子了?!那可是我的银子!我的辛苦钱!”
眼看着楼上又吵起来,春瑛好奇地捅了捅石掌柜:“这是怎么了?都一个多月了,难不成一直在吵?”
“可不是吗?”石掌柜唉声叹气,“本来我已经劝得姐姐回家去了,就算再生气,好歹也得为两个孩子着想不是?姐姐可以在我这儿住着,苏洛苏伊却没有离开自个儿亲爹的道理,可没了亲娘在身边,还不知道会受什么气呢!姐姐本来都服了软了,可恨那个妾,又不知道闹什么妖蛾子,这不?又吵起来了!”
楼梯上传来蹬蹬蹬的声音,程大叔急急跑下来了,看上去脸上还带了青紫,颇为狼狈,嘴里骂个不停,气急败坏地,真真是一点风度都不剩了。石掌柜忙迎上去扶住:“姐夫,姐姐就是一时气头上,才犯了糊涂,你别跟她生气啊?”
程大叔气恼地道:“兄弟,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我在外头奔波了大半辈子,眼看着有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到了眼前,只需你姐姐把我从前赚的银子拿出来,便稳稳当当做老板了,她却这般不识趣,只管喝飞醋!姐夫我赚个钱不容易呐!她不能帮我就算了,怎的还拖我后腿?!”
石掌柜讪笑着道:“说是这么说,可是……那可是足足一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姐姐也是怕你被人骗了……”
“我是那起糊涂人么?!”程大叔不屑地撇撇嘴,“这是人家看上我做生意本分又精明,才拉我入伙的!也是看在我是本地人的份上!人家出八成本金,我出二成,只要再找到好铺面,就能占一半的股!铺子还是我来管。哪里找这样的好事儿去?!”
石掌柜只是一再安抚他,程大娘在楼上听见了,却高声喊:“你让他去!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叫他死了这个心吧!”
石掌柜讪讪地,程大叔却气得直翻白眼:“你听听!你听听!”生了一会儿闷气,他却忽然有了主意,忙抓住了妻弟的手:“我说,兄弟,你来参一股如何?咱们两人合伙,我手上有四百两,你也出几百,不论哪里再借几百,凑够一千,不,两千!咱们占大头!你又认得好些布商,京里大户人家也熟,往后在铺子里,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不用几年,那铺子就是咱们的了!”
石掌柜愣住,旁边的春瑛却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