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
阴暗潮湿，气味刺鼻。
除了狱卒看守处的火把传来影影绰绰的昏黄光芒，再无半点光源。
洪尘被当做山贼的同伙给抓了起来，虽然他说那些山贼是自己杀的，但官府的人说这也不能排除内讧杀人的可能性。
而打柴人可能只是洪尘用来伪装自己的身份。
这很严谨，也符合逻辑。
但从他此时的际遇便能分析出，对方根本不是真的要和他讲道理。
因为这里是死牢，只有确定了死刑的犯人，才会被送到这里关押等候处斩。
洪尘怎么知道？
当然是隔壁的狱友说的。
习惯地盘膝坐下，洪尘闭上眼睛，以意念开始呼唤。
片刻。
视野一闪，他蓦地来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
身前站着绛红衣裳，眉目如画的神道化身，笑嘻嘻地朝自己拱手：“参见陛下！”
“怎么那么慢？”洪尘上前几步，坐在主位的宝座上，顺手拿起一颗桃子啃了起来。
化身坐到他旁边，叹气道：“事实上，如果不是死牢上方有人供奉咱们的画像，恐怕我也听不到你的呼唤。”
“这么绝？”
这说明自己和化身的联系也被禁锢了。
不过想来倒也正常，如果他还能随意驱使神道修为抵达玄仙的化身，那做不做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摇了摇头，洪尘干脆地说：“把我捞出去。”
化身也很干脆地说：“做不到。”
洪尘睁大眼睛：“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化身耸肩：“娘娘不许我帮你，能跟你见面已经算是我胆子大了。”
洪尘哑口无言。
“我被抓进死牢了，下次出去估计就是直接处斩。”
“我不觉得你真的会死。”
“万一呢？我不能赌。毕竟就算我重新轮回一遍，师尊还是可以让我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可失去的时间怎么算？别忘了你才刚刚救了泾河龙王，那和尚很快就要出发了。”
“可我不能帮你，否则女娲娘娘说不定会直接毁了我。我当然不是怕死，只要你活着我死一万次都无所谓，但就像你说的，我们不能失去这些时间。”
思忖片刻，洪尘道：“我要情报，这应该不算帮忙吧？”
“算？不算？”化身轻声说着，感觉两个答案说出来之后都没有脖子发凉的感觉，他立时点头：“不算！”
“那就好，我要知道那群山贼到底干嘛了，为什么我会被抓进死牢。”
化身颔首，闭上眼睛。
洪尘吃了两个桃子和一个梨后，他睁开眼来。
“那群山贼截杀了一位御史的全家，上到老下到小一个都没放过。山贼中那位横刀的主人是一个老卒，以前是侯君集的亲兵。”
两句话把事情说得清楚明白。
不愧是我自己。
“侯君集为什么杀御史全家？”
“因为御史说他家里人强买土地，强抢民女。”
“就这？”
“那御史有证据。”
“那他更不敢动手才对。”
“御史的家人就是来给他送证据的。”
“……”
洪尘无语凝噎，半晌才扶着额头道：“原来还是个笨比御史！”转头，他又问：“所以证据呢？”
“抓你的骑兵是玄甲军，证据在李世民桌上，他这会儿正生气呢。”
听到这儿，洪尘顿时松快了。
既然李世民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那他这个被当做“侯君集手下”的嫌犯也就安全了。
毕竟他现在真的是一个纯粹的打柴人。
化身笑着拱手：“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洪尘笑着回应两声，转而问道：“这次出关下凡来得太过意外，我的金莲几品了？”
“八品了，不过我看它的潜力也已经快要耗尽了。”
“你把它带到人间道场来培养，多花些三光神水，搏一把九品。”说着，洪尘默默在心中呼唤并请求师尊。
下一刻，壶天空间里的东西一股脑地被挪了出来，包括装着三光神水的瓶子突，洪尘把它交给化身。
“还剩七十滴，全部用完了我也不心疼。”
化身竖起大拇指：“豪气！”
想了想，洪尘又把祖龙鳞、元凤羽和祖麒麟骨推给他，道：“也许可以试试把它们磨成粉散在水里给金莲添点营养？”
化身一愣，摸着下巴道：“你说得有道理，那我回头试试？”
“必须试试！”
九品金莲和八品金莲可不是相差一品那么简单。
九品金莲可以用乾坤鼎炼成先天法宝，可八品金莲却连进入乾坤鼎的资格都没有。
交代完这件事，洪尘又说：“吕布他们出发了吗？”
“今天早上刚刚出发，六个将领各率一部。”
“你说，我能不能把吕布和典韦叫回来给我当护卫？”
“最好不要这么做，女娲娘娘会把他们打入轮回的。而且……你现在是个凡人，你就不怕吕布捅你？”
“……”
吁了口气，洪尘目视远方，轻声说道：“两界山变成了玄灵山，玄奘还是要从此处路过。”
化身一笑：“我懂，放心吧，一定给他安排得舒舒服服。”
随后，两个洪尘在道场中发出桀桀桀桀桀的笑声。
须臾。
“有人来了，我先撤，有事儿我再叫你。”
“好，恭送大帝！”
死牢里，洪尘睁开眼睛，只见逼仄的牢房外站着一个手举火把的男人，他正是当时骑马追上洪尘的人。
对方转头示意，狱卒连忙上前打开牢门。
“你没事儿了，跟我走吧。”
洪尘腿麻了，起身慢了些，一旁的狱卒看的心里一急，忙厉声呵斥：“别装死了，你进来后就没人碰过你！赶紧起来！你难道还想要让大人等你不成？！”
洪尘瞥了他一眼。
你完了，我要让你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出了死牢，外面已经是黑夜。
跟在对方身后走了很久不见人影，他问：“这是要去哪儿？”
对方不答。
片刻，两人已经出了城，站在一处荒野郊地。
对方回头，洪尘看向他的眼睛。
很好，没有杀气，不是秘密处死。
对方忽地一笑：“你很有胆量。”
洪尘不知作何表情，他还没有完全从玄灵大帝的身份转换过来呢。
“你可愿从军？”对方突然问道，紧接着又抱拳：“在下李君羡。”
洪尘一惊：原来是你这个倒霉鬼！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君羡叹了口气，道了声可惜，随后递来一串钥匙和一张房契。
“你为国除贼有功，却又误入死牢，为了奖赏和补偿你，陛下特赐你宅院一座，钱八百贯，绢帛百匹。你家中有田，陛下不再额外赏赐，但还送了你一头牛。”
不夸张地说，凭借这些赏赐，只要后半生不参与赌毒，就可以地安安稳稳地开枝散叶，吃喝不愁地活到老死。
换算成现代，等同于几千万身家。
李二还是挺舍得的。
“多谢！”洪尘拱手。
李君羡纠正：“你该谢的是陛下。”
陛下？
说出来怕吓着你，咱也是个陛下！
李君羡离开后，洪尘拿着房契回到“自己”过去生活的地方找到了那座空置了好久的院子。
院里的大树上栓着一头正值壮年的大黄牛，地上还有一些没吃完的草料，后院库房里堆着装满钱的箱子和百匹绢帛。
洪尘点了蜡烛，坐在卧室里思索起来。
对于当下的境遇，他只能归结于自身的气运。
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他可算是又一次真切地享受到了气运带来的好处。
女娲娘娘锁了他的法力修为和法宝，唯独没有锁住他的气运。
倒不是不能，而是一个连气运都没有的人是很难好好活下去的，稍有不慎就要意外死亡。
况且，气运对于任何生灵有益无害。
或许洪尘所追求的自然突破，就要靠气运的庇护与指引。
不过……
洪尘的眼眸逐渐亮起。
还记得吗，他曾经融合过一个气运剑道。
虽然现在无法修炼，但如果精心钻研，未必不能动用气运实战剑诀，如此，至少可以保命护身。
至于其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翌日。
洪尘骑着牛去长安城。
路上遇到乡亲们询问，洪尘也没有隐瞒，只是听完他的遭遇后，大家都不敢羡慕了。
毕竟没人想试试进入死牢还能不能再出来。
入了长安城，洪尘先去刀剑铺。
“你完了，我马上就要有新欢了。”他这样跟红尘剑说。
“好啊，以后谁再用我，谁就是狗！”
洪尘：“汪汪！”
路过的姑娘：→_→
刀剑铺前。
“不许！”红尘剑大声道。
洪尘无奈：“只是暂时用一下，我是个凡人。”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要是敢，以后休想再碰我一下！”
“能不能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奇怪啊！”
姻缘书：“我懂了，红尘姐姐吃醋了！”
紫霞伞：“傻孩子，别说话，现场吃瓜的精髓就是假装自己不存在。”
洪尘又劝了好久，红尘剑依旧固执，最后她说：
“你把我抹掉吧，我不想存在了。也许，当初选择跟着你，就是一个错误。我更应该永远待在幻月洞府里，直到那个世界破灭、消亡……”
凄凉、哀婉、幽怨。
怨气足以复活一百万个邪剑仙。
洪尘不再多言，扭头就走。
骑在牛背上，他又开始呼唤至圣至美至仁的女娲娘娘。
不多时，红尘剑从他身体里遁出，可一转眼，白剑黑鞘就变成了平平无奇的模样。
握剑，他问：“现在爽了吧？”
红尘剑傲娇地哼了一声，其中自有喜意。
买了一套青色道袍，换了装束，佩上宝剑，昨日的打柴人，转眼已是道骨仙风。
“公子请留步。”
大街上听到这个声音，洪尘立时便忍不住拔剑的欲望。
只是想到如今已不是封神大劫，他便冷静了下来。
回头循声望去，只见出声的是一个坐在桌后，在街边摆摊算卦的道人。
他心中一动，道：
“袁守诚？”
闻言，道人微惊，而后目光如炬地在洪尘脸上宛如扫描一般。
忽地。
道人猛地仰头，喷血成雾。
路人大惊。
洪尘挑眉。
“啧，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