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为她补上生辰(2 / 2)

“回贵子,昨日才是民女生辰,况且贵子怎么知道的?”

他查了自己,彻彻底底,里里外外。

他对此避而不答,悠悠道:“那昨日,可是九月初四,是血夜,不吉利,我不想你过不吉利的生辰。”左春不理他,他就凑过来,虔诚地看着左春道:“左春,生辰当天不吉利,生辰后,哪日吉利,哪日就是你生辰。昨天不是个好日子,今儿才该是。”王岑心里难受,他昨日不是没来,只是她的别院空无一人,王岑急得到处找,正瞧见她端着一盘糕点立在东宫书房,但是他忍着不说,胡编了借口,骗自己也骗左春。

东宫欢天喜地的鞭炮齐鸣,华王的教诲,还有太子殿下安排的破落别院,乐坊的欢声笑语,近数织在左春眼前,左春浑浑噩噩,又恍若隔世。

她反问王岑:“民女想问贵子,那今日,要如何帮我过生辰?”

他带左春翻出别院,这座囚禁左春的牢笼。

左春久不能外出,好奇地在集市上东张西望,一回头,是王岑挂着彩绘面具,张牙舞爪地撑开双臂,试图吓她。

“贵子是不是想吓我?”左春生得美,长得美,笑得美,一瞬间,晃了王岑的眼,他的脸上浮现了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小公子,这个才适合你夫人呢。”摊子上的老板一脸笑意,将一个狐狸模样的面具递过去给王岑,“小公子好福气,夫人这样俊俏。”

“什么,老板娘你再说一遍,我什么这样俊俏?”王岑凑过去,大着声非让那老板复述方才的称呼。

那老板瞅瞅左春,又瞅瞅他,试探道:“您…您夫人?”

“不是夫人!贵子,你又拿我寻乐!”左春通红了脸,背着身对着王岑。

王岑也不甘示弱,一边付钱一边笑着把她扳过来面向他:“左春,你看看这世上,只有我把你当宝贝,当我的小祖宗,当主子一样伺候。旁人还有谁,当你是宝贝呢?”

是啊,她所要讨好的人,那高高在上的太子,连她的生辰都不知晓,只有王岑,只有这眼前的王岑。

左春泄了气。

王岑这番话,就是要挖她的心,要她赤裸裸地面对这冰冷的现实。他大概已经知道她是华王派来的人了。

左春咬着牙,感觉泪要夺眶而出,赶紧转身要走。

王岑才意识到话过了,忙回头拉住她,被左春掸开,继续拉,几个回合,终于拉停了左春的步子:“好,左春,是我不好,我乱说话,我坏了分寸。你别和我置气,说好了,今儿是吉日,不能生气,也不能嘟嘴。”左春在京中孤苦无依,她想起为人鱼肉的如今,没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别哭,瞧瞧我们春儿,这模样,多俊俏,哭了花了妆可不美了。”

左春一把抓住他袖子,抱着胳膊一通拭泪。

左春和王岑在街上玩到月上梢头,他带她去酒楼里大快朵颐,带她去戏院里听一唱三叹。

两人甚至蹲在烟花柳巷的街头,给莺莺燕燕的漂亮姑娘们排序。

“我觉得怡红馆的更甚一筹。”

“贵子识人…啧,”左春摇着头,“明明是华鼎阁的女子更有韵味,你看你看,二楼那个挥手的…”

突然背后一凉,是一双手覆上了她的脖颈。

“随本宫回府。”冷冷的声音,平和而不容置喙。

左春吓得一哆嗦,扭过头,不出所料,是一身素服的太子殿下。

他掀下左春额头上挂着的狐狸面具,狠狠掷在地上:“真是大胆啊。”

他周身是努力压抑的愤怒,李钰是个难得展露情绪的人,如此,他定是已忍无可忍。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破烂东西。”他低垂着眉眼,沉声问道。

左春支支吾吾,却被王岑抢先挡在身后,他勾着唇:“我给左春买的,她喜欢。”

许是觉得不够膈应人,王岑笑着加重了紧随其后的称呼:“姐夫。”

前几日王岑带来给她看的京中时兴的话本子,里头写得可都是小姨子艳情四射地睡姐夫。

如今这拖长尾音、黏黏乎乎的一声叫出来,左春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她不喜欢。”李钰拉住左春的手,死死攒在掌心里,似乎是故意要给他看。王岑横在二人中间,像一座难移的大山。

“这是市井的玩意,姐夫是看不起我送的?还是看不上老百姓亲手打磨的?”王岑走近几步,挑衅似的凑上李钰的脸。这无论选那个,都是致命的答案,太子不能和王岑撕破脸又不能看不上泱泱百姓,这显然不是选择题,而是送命题。

深秋夜寒,他呵出的暖气喷在李钰的脸颊上:“难道,太子不是吗?”

李钰盯着他,半晌,他扯了一把,然后揽住左春的肩:“左春,华王在等你。”华王?什么华王?华王远在淮南,待年前才会回京述职,李钰这样说,不过是在给左春提醒。

回东宫的路上,左春支着脑袋,看向窗外一盏盏灭掉的灯,不时地用余光去偷偷瞄李钰:“殿下,对不起。”

不想,他假装闭目养神,却把左春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我是你夫君,你夜晚不来找我,倒去找他,你到底怎么想的?”

左春不知说什么,只看着自己的脚尖出神,李钰是执掌她命运的人,他对华王封地的态度,便是华王对她的态度,华王养着她弟弟,她对李钰,大概是只有畏惧的,王岑温润,总是照顾她,来府中看望她,对她十分妥帖,给她温暖,但是谈喜欢,那也是万万谈不上的。她张张嘴,终究是不敢说出一个字。

原来,就连李钰看不见的角落,他也霸道横行,不允她贪来片刻欢愉。

太子捏着她的七寸,以让她温顺地留在身边,供他取乐欢愉。

“殿下,我在别院中,孤独得紧,高兴不起来。”

“那和王家的世子高兴?左春,你是不是,一直都怕我,一直都不把我当个男人?而把我当做为华王铺路的棋子?”

他勾住左春脖子,把左春锢在怀里,温柔,凶狠,而不怀好意:“春儿,随便你怎么想,我留下你的那一刻,便是下了决心了,”他用下巴抵在左春的额头,思绪好像飘到了很远很远,迷蒙的眼中盛了泪,低吟道:“别怕…春儿,别怕我…”

左春伸手抱住李钰,用她的侧脸贴着李钰的胸膛,嗅着他衣袍的熏香。

李钰觉得自己白活了,他若是在没有当太子之前遇到左春,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会和左春站在一起,可是现在不行,他是太子,天下苍生在他的一念之间,百姓已因为封地劳役繁重而叫苦连天,国库也日益亏空,他若是在华王这漏了气,他就得愧对忠心耿耿的左相,兢兢业业的太傅,还有朝堂忠臣的殷切期望,他亦不能辜负百姓,辜负支持他的大臣们日日夜夜的操劳,辜负自己的本心,他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诸王封地大厦将倾,他不能让大家的心血功亏一篑。

他心底生出来一种复杂的感情,爱与愁交织,公与私难全,他能强留左春在身边,但他的难过也恰恰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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